徵發徭役、大興工程,在很多時候,會是一些饕餮們大發橫財的絕好機會,也會是普通百姓們避之唯恐不及的一場禍事。

因為這對於他們來說,一個不好,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場。

但對於蕭誠來說,由官府來投資進行的一場大規模的工程建設,卻是拉動本地經濟的一次絕好的機會。

事兒肯定是好事兒。

就看由誰來主持由誰來做了。

放在別人說裡,估計就是一場讓百姓倒黴遭殃的壞事,但在他這裡,就能讓所有人都能從中得到一些好處,最終做到各方面共贏的一個美好結局。

貴州路安撫使衙門定於貴陽,同時亦成立貴陽府,在貴陽大興土木,修建城池、官舍、房屋、道路。

在蕭誠的龐大的預案之中,整個工期長達五年之久,而投入更是達到上千萬貫的規模。

整個貴州路,被蕭誠劃分為了十二個州府,每個州府負責一個月的工期,而每一次大概需要的勞力為二千到三千人不等。

邊些人,官府是隻提供飯食、住所,而不會給工錢的。

也就是正兒八經的百姓需要服的徭役了。

而長駐在這裡的進行建設的另一批人,那就是有一技之長的工匠了,這些人由安撫使衙門張榜招募,在建設期間,有著固定的薪餉,根據各人技術的強弱和擅長的領域,薪餉又各有不同,最高的每個月高達十餘貫,最少的也有四五貫錢的模樣。

而且對於這些工匠還有另外的一個優惠,他們能在建成之後的新城之中以半價購買一幢住宅,就此在這所新城之中紮下根來。

匠人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都是很吃香的。

而在新成立的貴州路上,有一技之長的匠人尤其短缺。

而且分散到了各地,就更加的不顯眼了。

蕭誠這一招,也是將這些匠人們全都集中到了一起,有了規模之後,才能把他們的能力最大化的發揮出來。

優厚的待遇,吸引的將不僅僅是貴州路的匠人,蕭誠更加的希望,能夠把其它地方的這樣的優秀的人才也挖過來。

自己培養技術人才畢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挖人牆角就很快了,只要待遇給到位,那很快,蕭誠就能在這裡建立起一個類似於汴梁匠作營那樣的地方。

大量的優秀的人才集中到了一處,彼此刺激、競爭,必然能促進技術的更快進步。

而蕭誠又是那種對於任何一種新技術的出現都充滿了嚮往的人。

他從來都不吝嗇於在這上面給予這些人優厚的賞賜。

更為重要的是,這些匠人們向著這裡集中,對於地方之上也是一股無形的削弱,強幹弱枝的效應會得到極大的體現。

就像現在這樣,播州、思州等地的匠人,已經開始了大規模地向著貴陽府這裡集中而來。

而播州揚家、思州田家在這樣的堂而皇之的政策之下,明地裡不好阻攔,也只有暗地裡加大籌碼,力邀那些技術大家們能留在當地。

對於這樣的一些明裡暗裡的招數,蕭誠倒也不以為異,反倒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因為如此一來,這些匠人必然能夠得到更好的待遇,也必然會因此而更大地激發他們在技術之上的創新從而能夠得到更好的回報。

“訊息一旦傳出去,周邊各路之上的匠人們必然會想往我們這裡跑,而這些地方必然會阻攔,別說現在朝廷對我們另眼相看,就算是出於對本地利益的維護,他們也不會坐視這些匠人們離開本地的.”

羅綱道。

“明著不行,暗地裡還不行啊!”

蕭誠毫不在意地道:“通各聯合會裡的會員們,管他們用什麼手段呢,只要能把這些有一技之長的人,可弄到我們這裡來就行了。

只要進了我的地界,便是天王老子來,也休想將他們弄走了.”

“拐帶啊?”

羅綱嘖嘖道:“只怕這樣一來,大家就更不待見我們了.”

“難道咱們不幹,他們就待見我們了嗎?瞧瞧朝廷的安排,看看我們周邊的人事調整,那一個不是針對我們來的?嘿,趙瑣的心眼兒主只有針尖兒大小.”

蕭誠冷笑起來:“我就是喜歡他們看不慣我,卻又拿我無可奈何的模樣!”

看著蕭誠的模樣,羅綱不僅笑了起來,“現在我們全路集中到這裡的匠人,已經超過了兩千人左右了,後續抵達的速度只怕會慢下來,就算外邊有人進來,也不會是這個季節了.”

“雨亭,在西北的時候,這樣的事情,我們已經做過了一次,你也有了充分的經驗,所以這一次,便由你來負責新城的建設了.”

拍了拍羅綱的肩膀,蕭誠笑道:“你辦事,我放心.”

“這一次的建設規模,比我們在西北的時候,大了十倍不止,需要調配的人、財、物更不是那個時候能比的,我壓力很大,這可不能當甩手掌櫃呢!”

羅綱道。

“的確是大了不少,但你也不是那個時候的羅雨亭了啊!”

蕭誠笑道:“再說了,有賈貴、李格給你作副手,這兩人都是經驗豐富之人,你們三個搭檔,什麼問題應當都能應付了.”

“最難的是第一批.”

羅綱道:“只要這第一輪能順利地運轉起來,我們也好,下頭的吏員、管事也罷,都會積累起足夠的經驗,經過個兩三輪,大家便能有條不紊起來。

但難也就難在現在,你可知道,各地都不同程度地出現了百姓逃亡的現象,又有不少人去當流民或者藏起來了.”

“過去的徭役讓他們心有餘悸!”

蕭誠點頭道:“而且這裡頭,必然還有一些別有用心者在造謠傳謠,各地官府包括統計司都已經介入此事,該打殺威棒的時候,也絕不能手軟,該用腦袋來警示的,就用腦袋來教育教育某些人。

等到第一個階段過去,大家見到了真實的效果,以後就會越來越好.”

“是這個道理。

所以第一期,我需要充足的資金!”

羅綱道:“不管是匠人們的薪餉的支付,還有那些普通工人們的吃穿用度、取暖、房舍一應所需,我那裡需要多少,你便要給多少。

這第一批,心裡是最不安的。

這種不安,要是不盡快地打消掉,指不定一丁點兒事,就會弄出大波瀾,正如你所說,只怕暗底裡還藏了不少想要給我們一些好看的人.”

“放心吧,第一期決不會給你打白條的,甚至連交子我也不準備給你.”

蕭誠道:“第一階段,都是黃澄澄的銅錢,到了第二階段,交子才會慢慢地出現替代一部分銅錢,然後每一次,交子承擔的作用會更多一點,直到交子完全替代銅錢開始流通.”

“那我就放心了!”

羅綱笑道。

“還有一點你要注意.”

蕭誠道:“但凡這樣的工程,總是少不了各種各樣的貪瀆之事,我們這裡又一次性地招募了那麼多的人,這些人中,只怕也有不少人缺了道德約束,又對規矩缺乏敬畏......”“殺一儆佰,真要出了這樣的人,嘿嘿,正好拿出來一用.”

“不過在此之前,規矩要立在前頭!”

蕭誠叮囑道:“咱們這貴州路現在可謂是百廢待興,特別是識文斷字之人,更是稀缺,但凡有些本事的人,我們都要愛惜,所以先立規矩,儘量讓他們不敢去做這些事。

可不能為了殺雞儆猴,就去搞什麼釣魚執法啊,能挽救的我們一定要挽救,對於我們而言,人才難求!”

“也是.”

羅綱若有所思:“瞧著朝廷這個模樣以及佈置,只怕外邊就算有人才想來我們這裡謀個位置,也會考慮再三了.”

“先熬幾年吧,再過個幾年,我們這裡就會成為建功立業的最好地方.”

蕭誠笑了起來:“現在你對我愛搭不理,到時候我便讓你高攀不起,哈哈,雨亭,你說這樣狂揍他們耳光,是不是心裡很爽?”

“當然,我現在就開始憧憬到時候的快活了.”

羅綱笑了起來:“那酸爽勁兒,就像人在大熱天裡喝上一杯冰水那樣的舒服.”

兩人對視,都是大笑。

這樣的事情,兩人在西北的時候,可是已經幹過一次了。

只不過現在的規模擴大了不少而已。

“那胡屹和劉鳳奎可是馬上就要進貴陽了,這兩個人,你準備怎麼應付?”

羅綱問道。

“胡屹那傢伙,就是一個廢物!”

蕭誠笑道:“當年阿父就對這傢伙下過評論了,這人啊讀書讀得傻了,只會讀書,不會做事,更缺乏手腕城府,好對付得很.”

“聽說這人當年是貪腐?”

“這人還真不貪!”

蕭誠笑道:“在三司之中,這個人甚至可以說是難得的清廉之輩,但品行高潔,可不代表著就能做事啊!他做事一塌糊塗,阿父當初要拿下他,以這個為理由肯定是行不通的,所以只能找了個岔兒將他拿下,這也是他恨我家的原因。

一來是阿父的確栽贓陷害了他,二來一個無能的評語,也讓他成為了汴梁的笑柄.”

“實際上這樣的人,還真是不好對付呢!”

羅綱搖頭道:“我父親就跟我說過,這樣的人最讓他頭疼了,做事不行,還自視甚高,有時候甚至於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是啊,國家大事,那裡是非黑即白呢!這些人把讀死書,死讀書,自以為是。

真正把書讀通了的那些人,諸如你父親羅公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國之棟樑.”

蕭誠道:“胡屹你放心,他成不了氣候,從他將轉運使府設在綏陽,而不是設在貴陽,便可看出他對上我,還是心虛的。

比起他來,那個劉鳳奎雖然是個太監,卻要難對付多了.”

“此人當年能在陝西路上立足,現前後兩任安撫使都能和睦相處,特別是能和馬砍頭合得來,便能看見他的本事了.”

羅綱倒也是認識這位走馬承受的。

“能與章廓這樣的人相交,又能與馬興合得來,可見此人性子圓滑,要知道章廓與馬興可是完全相反的兩類人呢!”

蕭誠微笑道:“那我想,我與這個人肯定也能談得到一起去。

到時候,先讓吳可與他接觸接觸吧!”

羅綱目光閃動:“你想收買他?然後把觸角反向伸到皇城司裡頭去?”

“如果有可能,為什麼不做呢?”

蕭誠道:“我們的統計司到目前為止,在民間,在商業甚至於黑道之上佈局極深了,但偏偏在官場之上卻是我們最大的弱點,這也是我們在汴梁失利的最大原因所在,真正有價值的訊息,從來不會在這些方向之上出現。

以前,我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

而現在,該是我們補齊這一課的時候了.”

“劉鳳奎是一個老資格的皇城司探子,也是一個老資格的走馬承受,經驗極其豐富,要是能將他爭取過來,那我們就等於抄近道了.”

羅綱道。

“從得到這個人要來到我們這裡的訊息之後,吳可就已經派了人開始徹底與這個人有關的一切了,有的放矢,投其所好.”

蕭誠道:“爭取能拿下他。

至於胡屹嘛,先讓他碰一段時間的硬釘子或者軟釘子再說.”

“徹底打消他想要為難我們的心思?”

“胡屹這樣的人,絕不會輕言放棄,頭鐵得很!”

蕭誠攤攤手:“他只會想盡一切辦法來與我們為難,不管這些招數是不是很愚蠢。

不過此人能耐有限,可以放在我們貴州路上當一個吉祥物.”

“吉祥物?”

羅綱失笑:“只怕是你想要立一個榜樣放在哪裡供眾人觀瞻吧,這算是另一種型別的殺一儆佰?”

“知我者,雨亭也!”

蕭誠大笑起來:“聰明人看了胡屹的模樣,自然就該知道,在貴州路上該怎樣做事了.”

“胡屹要是知道了你這樣對待他,只怕會氣得吐血三升!”

羅綱連連搖頭:“告辭告辭,你這個一路安撫使可以在家裡烤著火喝著小酒,我卻只能去工地之上幹活了.”

“鄭則仕等一干人馬上也要抵達貴陽了,還有軍隊整編的事情,我也有的忙呢!”

蕭誠揮揮手,“且去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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