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真怪不得阿孛合枉自尊大。

宋遼對峙無數年,但在戰場之上,獲勝的基本上是遼人。

要不然也不會有宋朝每年還要給遼國獻上歲幣了。

所謂的花錢買平安。

而阿孛合又一直在遼東那邊與女真人交鋒。

平素多聽說的是宋人如何孱弱,如何的不堪一擊,心中自然也就存了輕視的念頭。

而他的兄弟阿孛斤這一次的戰亡,從通報的情況來看,也是在人困馬乏之後被宋軍抄了後路這才力戰而亡的。

曲文飾非,這樣的事情,也不是宋國才有的。

遼國那邊自然也是一樣。

為了減輕自己的罪過,這樣的事情,不管在哪裡,都是可以無師自通的。

阿孛合的腦子裡的戰爭概念,還停留在與女真人作戰時期的慣性思維之中。

正是這樣的思維,讓他與宋軍的第一次交鋒之中,第一個照面便吃了大虧。

阿孛合是不幸的。

他第一次與宋人交鋒,便碰上了宋軍之中最為強悍的一支軍隊以及最為強悍的一名將領。

蕭定有些遺憾自己射出去的弩箭居然偏了。

這其實是極正常的,騎在馬上,隨著戰馬的起伏顛簸,射出去的箭支基本上都是以覆蓋為主,你想要盯著某人來一個定點殂殺,基本上就靠運氣了。

誰在馬上還能百步穿揚的,九成以上是在吹牛。

而且在馬上,一般人也是根本拉不開硬弓的,所以騎弓較之步兵用的弓,要軟得多,力道,射程都差遠了。

蕭定將神臂弓用在馬軍之中,其實便是提前上了弦,真正的神臂弓上弦,是需要踩在地上方能完成這一動作的,所以在騎兵之中,神臂弓就是一個一次性的用品。

而且為了保證有效的破甲率,蕭定強行要求在三十步之內才能射擊,以騎兵此時的衝擊速度,扣動了牙發,射出了弩箭之後,剩下的時間,也就僅夠騎兵們扔掉神臂弓,然後端起手中的長矛或者抽出馬刀了。

誰想在這個時候還將神臂弓給收到囊中去,多半便會因此而掉了腦袋。

兩邊武器上的差距,便決定了第一波交手雙方的損失程度。

遼人一波箭雨,宋人毫髮無傷。

宋人神臂弓一輪射擊,遼人便有二十餘騎當場墜馬。

從高速衝鋒的戰馬之上掉下來,就算運氣好沒有被後面的同伴踩死,掉到地上,也就只剩半口氣了。

運氣還差一點的還有一隻腳套在馬鐙子上,就被戰馬拖著向前,那就血肉模糊,不成人樣了。

蕭定扔了弓,提起了自己的長槍,對面的阿孛合也正衝著他而來。

雙方的主將都衝在了最前面。

沒有任何的花哨可言,所有的技巧此時都體現在了雙方控馬之上了,兩人都是雙手持槍,拼盡全力一槍捅向對方。

速度,力道,方向,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勇氣。

蕭定快了那麼一絲絲。

他的長槍捅進阿孛合的胸膛的時候,阿孛合的長槍剛剛也接觸到了他身上的凱甲。

就是這麼一點點迅雷不及掩耳的差距,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阿孛合手上的力道瞬息間便消失,長槍在蕭定的盔甲之上帶起一溜火星,卻是滑到了一邊,因為他自己的身體被蕭定的這一槍,戳得有些歪了,連帶著手上也偏了。

結果就是,阿孛合死了。

蕭定毛都沒有傷到了一根。

當長槍透胸而入的那一霎那,蕭定已經脫手放開了手中的長槍,戰馬交錯而過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看一眼對方,而是抽出了插在腿旁的馬刀。

要是不鬆手,長槍的反震之力,會讓蕭定的雙臂受傷的。

小股騎兵的交鋒,迅猛而直截了當,一個對沖下來,勝負就已經一目瞭然了。

遼人騎兵在第一輪對射之中便已經損失了二十餘騎,而當雙方各自交錯而過,一片刀光閃爍之後,輸了的人,便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當然是逃跑。

阿孛合死了。

而對沖的結果,便是遼人騎兵又有近二十人墜落馬下。

轉眼之間,百餘人的遼人騎兵便損失了近一半,此時不逃,難道還留下來等對方再來一次集團衝鋒嗎?所以與宋軍騎兵在交錯而過之後,遼人騎兵是頭也不回,徑直加速向前,狂奔逃命。

而等到宋軍圈轉馬頭轉過方向來的時候,遼人已經奔出百步開外了。

“殺!”

蕭定一夾馬腹,怒吼著摧馬向前。

決戰勝負已分,接下來就是收割更多勝利果實的時候。

而遼軍,此時要比的不是誰更勇敢,而是誰的戰馬的力氣還更多一些,誰能跑得更快一些罷了。

這一追,便是十餘里,仗著自己馬快,蕭定與王俊,周煥等人又斬首十餘級之後,終於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逃過了邊境。

而胯下的戰馬,已經在喘粗氣了。

再追下去,或者還能有些收穫,但已經沒有太多的意思了。

蕭定勒停了戰馬,派了周煥帶了一半人馬,繼續跟蹤對方,確保對方是逃回遼境而不是繼續呆在這邊作惡,他自己則是帶人返回了共聯村。

此刻,村子裡不同的地方都是響起了嚎哭之聲。

終於還是有人倖存了下來。

鬆口氣的時候,蕭定的心又揪了起來,遍地的屍骸,說明著共勤村已經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幾個先前在對沖之中受傷計程車兵,此刻已經包裹好了傷勢,看到蕭定回來,趕緊迎了上來。

“怎麼樣?”

蕭定翻身下馬,沉聲問道。

幾名士兵都是臉色慘然,“等於滅村了。

只剩下了幾個半大的娃娃和零星的幾個大人,其他的都死了.”

蕭定面沉如水,打量著共勤村周邊的圍牆以及圍牆之後的那些架子,全都完好無損,根本就沒有戰鬥過的痕跡。

“共勤村到底是怎麼被破的?狗日的遼人是飛進來的嗎?”

“問清楚了。

遼人來襲,村子裡的瞭望哨是提前發現了的。

也關閉了大門,村子裡的青壯也準備作戰了。

但問題是,這個時候,村子裡有個商隊正在這裡收購貨物.”

一名士兵道。

蕭定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遼人奸細?”

“是!”

士兵點了點頭:“那人都作我們宋人打扮,誰也沒有防備,這些人突然抽出刀來,裡應外合,開啟了大門,然後遼騎便衝了進來。

村子裡的人,只來得及燃起了狼煙.”

“統制,剛剛我們在砍首級的時候,發現了死了的遼騎之中,有好幾個漢人面孔。

看來便是這個商隊的人了.”

王俊走了過來,道。

蕭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邊境之上這樣的交易,是雙方都默許的,這樣的商隊,你可以自由出入,收購貨物,買賣產品,互通有無,甚至於打探情報,這都是無所謂的,但與軍隊裡通外合,這就越線了。

“將這個情況通報各村各寨,以後,不允許任何商隊進入村堡,只能在村外交易,同時把這件事情上報大名府夏府尊以及安撫使府。

邊境之上,大家都要預防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了.”

蕭定對王煥道。

“是!”

王煥點了點頭:“統制,共聯村算是廢了,這些人怎麼辦?”

王煥指得是村子裡殘存下來的不到二十個人,以女人與娃娃為主。

“都帶回天門寨安置吧!”

蕭定嘆道。

這樣的事情,這些年他經歷了太多,除了謂嘆,又還能有別的什麼辦法呢?遠處馬蹄聲響起,兩人抬頭望去,卻見一騎飛馬過來,馬鞍之上,竟然還橫放著一人。

卻是先前的斥候二狗。

“統制,王正將.”

二狗策馬到了二人面前,先是將馬上那人掀了下來,卟嗵一聲跌在地上,跌了一個七葷八素。

“我在路上看到這傢伙鬼鬼祟祟的,上前詢問,他居然打馬就跑,被我拿下來了,卻不知是個什麼東西?”

那人手腳被捆,此刻在地上如同蚯蚓一般的扭曲著。

蕭定看著這人的打扮,眼色先就寒了下來。

上前一腳將那人踢得仰面朝天,再一腳踏在了那人的胸膛之上。

“蕭統制,我是盧春,我是盧春,我們見過面的,我還代表我們家主給您送過禮物的.”

地上的盧春,扯著嗓子大喊了起來。

蕭定嘿嘿地笑了起來:“這麼說來,今兒個在共聯村收購貨物的,就是你的商隊羅?”

盧春臉色如土。

“統制,看在我家家主面上,饒我一命!回頭盧某人,定有重禮奉上.”

“你做這事,你家家主知道嗎?”

蕭定慢慢地從鞘中抽出了刀。

“統制饒命,饒命啊,我能給你們做內應,我能為您辦事啊!”

盧春哭喊著大叫起來。

蕭定卻是懶得再與此人多言,將刀抵在盧春的胸口,就這樣一分分,一寸寸地慢慢地壓了下去,直至穿透,抽將出來,卻又再一次地按了上去。

一邊五六刀下去,腳下的盧春這才沒了聲息。

入夜時分,周煥終於是回來了。

而共聯村這裡,也才剛剛將死去的人給埋下了,也就是挖了一個大坑,將死難者給埋了進去,算是入土為安。

至於那些被砍了首級的遼軍,則是被扔在一間屋內,一把火給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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