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綱知道蕭誠平時雖然看起來謙和,對誰都彬彬有禮,實則上卻是一個心氣兒極其高傲的人,其看得起的人並不多。

實在是沒有想到,這樣的一個人,內心深處還是瞧得起自己的,否則以這個人的個性,必然不會對自己假以辭色。

心中喜滋滋兒的,先前的擔心倒是放下來不少,立馬便覺得酒的滋味兒更加醇厚,菜也格外有滋味起來了。

“我小妹今年不過十二歲!”

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蕭誠道。

“我知道。

不是說先定婚的嗎?再過兩年也就成了.”

羅綱不以為意。

“兩年過後,也不過十四!”

蕭誠怒視羅綱:“禽獸!”

羅綱驚愕不已:“十四不小了啊,大部分女子不都是在這個時候嫁人嗎?”

一句話出口,看著蕭誠瞪圓的眼睛,立馬改口:“其實再等兩年也是沒關係的,我不也很小嗎?嘿嘿,即便再等四年,也只有二十三嘛!”

“你覺得你這麼跟你爹孃老子說,他們會理你嗎?什麼時候成婚,你,我說了能算?”

蕭誠冷哼道。

“崇文,你既然知道這一點,還跟我扯這些作什麼用?我還以為你在家能做主呢?”

羅綱快活地笑了起來,一臉的幸災樂禍。

兩個人都不能作主,那扯這些有個屁用啊!快活嘴嗎?“我當然是有辦法的.”

蕭誠一字一頓地說。

“說來聽聽!”

羅綱頓時大感興趣,說起來,他也不想這麼早就娶妻呢!一個正室娘子往屋裡一擺,再想出去喝花酒逛青樓,就格外的不方便起來了。

哪怕現在士人逛青樓教坊司蔚然成風,但奈何自己要攤上蕭誠這麼一個強勢的大舅子,只怕一結婚,這些快活就要離自己遠去了。

“你是舉人嗎?”

“明知故問,自然不是,但明年不是有舉人試嗎?我想,拿下舉人,我還是沒問題的.”

羅綱道。

“那進士呢?”

蕭誠笑著逼問。

羅綱瞪眼看了對方半晌:“崇文,咱倆知根知底的,休得取笑我。

我自己心中有數,岑夫子也說了,明年這一科進士,我是壓根兒無望的。

而且看岑夫子那意思,似乎對於我考上進士,沒不抱什麼希望.”

“這不就結了!”

蕭誠拍手笑道:“那你回去就跟你爹孃老子說,定婚嘛,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成婚嘛,得等到你考中了進士之後再後,這叫先立業,再成家。

沒拿下進士,那有臉先娶媳婦?”

羅綱端起酒杯,小口小口地喝著,直到把一杯酒喝完,這才道:“崇文,你這是鐵了心不讓我娶你家妹子啊?我要是十年八年考不起進士,這咋辦?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可沒臉收回來,我要臉的.”

“羅雨亭,你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蕭誠冷笑出聲:“蕭某人明年是絕對要拿下一個進士名額的,你要娶我妹子,沒有一個進士身份,以後你在我跟前,抬得起來頭?難不成我妹子要嫁一個廢物嗎?”

羅綱臉色漲紅。

“不瞞你說,我也明白,你現在底子是差了一些,但以你家學淵源,人也聰穎,只要肯下苦功,一個進士還是沒有問題的.”

蕭誠道:“只要你少往煙花柳巷跑一些,多放一些功夫在學業上罷了,有志者,事競成也.”

羅綱漲紫的臉,這個時候才緩緩地消退,半晌才道:“崇文,你告訴我,你小妹長相如何?才情如何?”

“什麼意思?”

蕭誠反問道。

“你這要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啊,我得看看值不值的?”

羅綱嘿嘿笑著。

蕭誠怒視對方半晌,才緩緩地道:“若論才情,雨亭,我小妹雖然年紀小,只怕可以吊打你,把你按在地上反覆摩擦永世不得翻身,當然,是以你目前水準為基礎.”

羅綱打了一個寒噤,突然又反映過來,斷然搖頭:“我不信,十二歲的小丫頭片子,再厲害又能厲害得到哪裡去?”

“你覺得我會說假話?”

蕭誠冷笑。

“自家小妹,自然是怎麼看都是好的.”

羅綱笑道:“不若你跟我說說模樣吧?有什麼愛好?”

蕭誠看著對方,卻是不語。

“得,我也不問了.”

羅綱許是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太唐突了一些,自顧自地搖搖頭,道:“我娘是見過你妹子的,我自去問她。

你說得你小妹才情好,就算打個折扣,只怕也是厲害的。

我的確需要努力一些,否則將來被媳婦壓制得死死的,家裡葡萄架子經常倒了,也不是一個事兒.”

“這還像是我認識的羅雨亭說的話.”

見到目標初步達成,蕭誠心中卻是一喜。

這一科,羅綱是沒指望的。

這一拖,就是三年。

小妹就十五歲了。

就算下一科羅綱中了,準備娶親了,等一應繁瑣禮節流程走完,小妹也就差不多十六歲了。

當然,最好是這傢伙下一科還不中,下下科再中,小妹就十八歲,雖然說算是老姑娘了,但對小妹本人來說,卻是最好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羅綱中進士比自己晚了兩科,以後在官場之上,九成的機率會被自己壓得死死的,他敢對小妹不好,那自己不弄死他?“來,咱們走一個!”

蕭誠喜滋滋兒地舉起了杯子,“嚐嚐這兩色腰子,班樓這道菜做得不錯,你羅雨亭也得好好補補.”

“感覺好像是掉進了你的圈套.”

羅綱狐疑地道。

“非也,非也!雨亭兄,你立下如此志向,回去跟你父親一說,你家老大人必然會欣慰之極,肯定要對你大加嘉獎.”

蕭誠笑道。

“當真?”

“當真!”

“果然?”

“果然!”

“既如此,當浮三大白!”

羅綱大笑。

連喝三杯,蕭誠正色道:“還有一事,需得對雨亭兄你說明白.”

“但說無妨!”

“既然你我兩家必然是要結親的,你也算是我的準妹夫了,那我這個做兄長的,對你可得有新要求了!”

蕭誠笑吟吟地道。

果然來了!自己年紀比他還長呢!不過說起來,真要娶了他妹子,可不就是他妹夫了嗎?“什麼事兒?”

羅綱警惕地問道。

“既然是我妹夫了,自然不許再去尋花問柳,夜宿秦樓楚館了.”

蕭誠一字一頓地道。

“要是被我抓住了,嘿嘿.”

蕭誠握起了拳頭,指關節捏得啪啪作響。

羅綱眼角狂跳。

“你這樣的,我一個人可以打十個!”

“總是有些場面要應和的.”

羅綱心虛地道。

“這我自然是知道的。

虛應故事咱倆誰也少不了,只不過有些事情,卻是做不得了,比方說今天你準備去幹的事情.”

蕭誠淡淡地道:“這樣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去做,張誠張子明做一做無妨,他也不準備考舉人進士,你可就不同了,文人,還是要些口碑的。

要在砸了名頭,以後可就完了.”

“那沒啥問題!”

羅綱一下子就放下心來了,不就是不許在外打野食嘛!女人自己也不缺,雖然不許在外面花花了,但又不是要自己就此當上好幾年的和尚。

“既如此,成交!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蕭誠伸出了巴掌。

“且慢!”

羅綱卻是搖了搖頭。

“你還有什麼條件?”

蕭誠問道。

“找個機會,把你家小妹帶出來與我見上一面如何?”

羅綱道。

“不行!”

蕭誠斷然拒絕。

“當真不行?”

“當然!”

蕭誠斜睨了他一眼。

“崇文兄既然如此不給面子,回家之後我倒是可以跟家嚴聊聊那江映雪的事情!”

羅綱狡纈地看了一眼蕭誠:“崇文兄,你的屁股,比我可還要不乾淨一些哦。

要是蕭公知道了這事兒,不知會怎麼看?會不會很欣慰崇文你手段了得,居然把這汴梁第一女首富早早地就收入到了囊中呢?”

作繭自縛!蕭誠腦子之中閃過這四個字。

羅綱肯定不知道自己與江映雪之間更深層次的關係,但當初將江映雪一家從泥坑裡撈出來的時候,的確是走了羅綱的路子,這傢伙雖然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但光是這一點,倒也足以威脅到自己了。

“你無恥!”

蕭誠怒道。

“彼此,彼此.”

羅綱笑得如同一隻偷腥得手的貓兒,“與崇文兄比起來,我還差了那麼一點點,為了你一句話,我可是將未來好幾年的大好生活都賣了,這點小小的願望都不能得到滿足嗎?”

得,不就是想見小妹一面嗎?到時候自己跟著就行了,而且以小妹的性子,能力,還能讓這傢伙佔到什麼便宜不成。

蕭誠伸出了巴掌,這一次羅綱沒有猶豫,“十天之內,解決這個問題,何如?”

“成交!”

兩隻手掌啪地擊在一起,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兩人走出班樓的時候,掌櫃的親自送了出來。

結帳那自然是不用的,像這樣的家世,一般都是掛帳,到了月底,班樓自然會有人帶著帳單去兩家府裡跟對方的管家結帳。

羅蕭二人分道揚鑣,羅綱倒也守信,沒有再去教坊司,而是徑自回家了。

看著羅綱的背影,蕭誠倒也欣慰,這人,其實是不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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