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德彝低著頭,顫顫巍巍的邁步走進了仁智宮的前殿之中,規規矩矩的揚塵舞蹈,朝著李淵陛下行禮參拜。

“臣封德彝參見聖人!”

“封卿,你來的正好!”

坐在几案之後的李淵手中握著酒杯,抬頭看了封德彝一眼,隨後朝著他招了招,指了指自己側面的一張几案。

“來!坐下,陪朕喝杯酒!”

“是!”

封德彝答應了一句,隨後邁步走到了李淵指點的位置,整理自己的袍服,端端正正的坐下。

“封卿,來,飲勝!”

李淵舉起酒杯,朝著封德彝比劃了一下,然後一仰脖,噸噸噸的就幹了進去。

封德彝看著李淵的動作,默默的眨了眨眼,也端起了酒杯,噸噸噸的陪了一杯。

“好,封卿爽快!”

看著封德彝也一仰脖就乾了杯之後,李淵用力的在面前的几案上拍了拍,接著用手指了指對方。

“來人啊,再給封卿滿上,接著幹!”

封德彝看著旁邊來倒酒的內侍,眉毛微微的抖了抖。

聖人啊,咱們喝酒沒問題,可是你能不能容臣先吃兩口菜,臣現在也上了年紀了,這麼空肚子喝酒是真的扛不住啊!好在李淵陛下還算是很有分寸,跟封德彝連幹了三杯之後就暫時放過了他!而封德彝也趁此機會,迅速的舉起筷子打算吃兩口菜。

結果就在他第一口菜還沒有吃到嘴裡的時候,就聽到坐在上首的李淵陛下猛然長嘆了一聲。

“唉……”封德彝吸了一口氣,以莫大的毅力將手中的筷子以及上面夾著的菜給放下,同時露出了一個懇切的笑容,對著李淵陛下說道。

“聖人,何故如此嘆息呢?”

“還不是大郎的事情……”李淵陛下放下酒杯,又長嘆了一聲。

“朕剛才去關押他的地方看了看,這孩子現在容顏憔悴,神情惶惶不安,就跟當年他母親死的時候的表情一模一樣,讓朕不由得心生感觸啊!”

說著,李淵輕輕的搖了搖頭。

“朕這一生除了穆皇后之外,不曾虧欠任何人。

之所以朕一直放縱大郎二郎他們,就是不忍心對於這些孩子們過於苛待,讓穆皇后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結果這次……”說到這裡,李淵又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唉!”

聽到李淵陛下的話之後,封德彝的眼珠子輕輕的轉了轉,試探性的開口說道。

“既然聖人有如此的仁心,那不若給太子殿下換一個居所,畢竟他雖然有過,但也是聖人您與穆皇后的嫡長子,哪怕就為了寬慰穆皇后,也還是多少要留存一些臉面的.”

“嗯!”

聽到他的話之後,李淵重重的點了點頭。

“封卿你的話的確是老成之見,也罷!就這麼辦吧……”說著,李淵再次舉起酒杯,朝著封德彝舉了起來。

“來!封卿,為了你的這個秉持著公心的主意,朕奉汝一杯酒.”

封德彝眼角微跳,臉上卻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顫顫巍巍的舉起了面前的酒杯,對著李淵陛下恭敬的回答道。

“臣哪裡當得起聖人奉酒,還是臣奉酒以祝聖人萬年!”

“飲勝!”

李淵帶著醉意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酒杯朝著封德彝舉了舉,然後一仰脖。

噸噸噸……看著李淵陛下的動作,封德彝不禁咬了咬牙,隨後以一種大無畏的動作舉起酒杯,也跟著李淵陛下一仰脖。

噸噸噸!就算是初唐時候酒水度數偏低,但是一上來就連幹了四大杯,還是讓已經快要六十歲的封德彝有點吃不消,於是在喝完這一杯酒之後,他立刻放下了酒杯,抄起了筷子。

結果還沒有等他的筷子伸到盤子裡的時候,就從上首傳來了李淵陛下說話的聲音。

“封卿,適才朕去四……裴婕妤的房間,結果發現她正在親自為一柄漢代的古劍做劍鞘,哎呀!要不是親眼所見的話,朕居然都不知道她還有這種本事呢!”

封德彝抬頭看了看李淵陛下,再次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面帶笑容,拱手回答道。

“想來裴婕妤此舉當是給聖人制作貢物,可謂蘭心蕙質,老臣先為聖人賀……”“不是!”

還沒有等封德彝的話說完,就聽到上面的李淵陛下已經出口打斷了他的話,接著封德彝就看到李淵一臉感慨的說道。

“她做的那個劍鞘根本不是給朕的……”雖然封德彝歷經三朝,經驗豐富,一般情況下都不會因為什麼變故而影響到自己的表情控制,但在聽到李淵陛下的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是差點就蚌埠住了。

聖人啊!咱說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樣……你的妃嬪有些什麼別的打算,或者看上了什麼別的優秀人才之類的事情,咱們就不要拿出來討論了好不好?不過緊接著,他就聽到了李淵陛下的解釋。

“她說那是給二郎的!”

哦!得到李淵的話之後,封德彝默默的點了點頭。

我就說嘛,要是真的有問題的話,聖人應該也不會跟自己來商量,原來是打算送給秦王的啊,那就不奇……不對啊!聖人你的妃嬪跟你的兒子之間互贈信物的這種事情,你也沒有必要拿出來跟我一個外臣來討論啊!“朕問她為什麼給二郎送禮物……”李淵一臉感觸的端著酒杯,對封德彝說道。

“封卿,你猜一下她是怎麼回朕的?”

“這個……聖人您這就是為難老臣了.”

封德彝低下了頭,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跟平時一樣的平靜。

“老臣自小就駑鈍,結婚之後更是被內子說不懂得女兒家的心事,平素就連自己的女兒想什麼都搞不清楚,怎麼能猜的到裴婕妤的意思呢?”

“封卿你又在藏拙,你怎麼會猜不到呢?”

李淵放下手中的酒杯,舉起手指點了點封德彝,似笑非笑的說道。

“不過是不敢說罷了!沒關係,你不敢說朕敢……四娘子她之所以製作那個劍鞘,就是因為這次大郎涉嫌謀逆,而二郎又在長沙得勝歸來,所以大家已經都覺得二郎一定會進位太子了,所以裴婕妤打算未雨綢繆,提前向二郎示好……”說到這裡,李淵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而且,四娘子還說二郎之前就已經功高蓋世了,只不過因為不是長子,所以朕一直壓著他,不讓他當太子,而這次太子失德,不堪東宮,秦王卻再次立下了蓋世功勳,所以於情於理,朕都必須拿這個太子來酬功了,否則天下人皆以為朕不公……”啪!李淵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聲色俱厲的喊到。

“封卿你聽聽……如果朕要是不讓秦王做太子的話,天下人都要說朕不公了,可是讓誰做太子難道不是該朕說了算嗎?跟天下人有什麼關係!封卿……”李淵瞪著一雙帶著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封德彝。

“你告訴朕,你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如果朕要是依舊不讓二郎做太子的話,你就會認為朕做事不公了?”

“聖人容稟……”面對這李淵陛下好像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封德彝卻是絲毫不亂,他先是舉起雙手朝李淵行了一個禮,這才從容不迫的說道。

“臣以為,若太子與秦王並非聖人骨肉的話,那聖人如此行事的確是有不公之嫌,畢竟賞功罰罪雖然是人主之權,但若想要所有臣子都心服口服的話,就必須做到不偏不倚……”說到這裡,封德彝的眼中已經看到李淵陛下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了起來,於是他立刻就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但是……太子與秦王都是聖人您的兒子,那麼這個事情就不能單純的用公正不公正來判斷,因為這個事情雖然看著像是國事,但其實是聖人您的家事,類似某等這種外臣的意見可以聽,但做主還是要聖人您自己做主的好!”

“嗯!”

聽到封德彝這麼說,李淵陛下本來有些難看的臉色也變得緩和了不少。

“封卿你這麼說確實是一語中的,沒錯!立誰當太子是朕的家事,關天下人什麼事情!”

“正是如此!”

封德彝趕緊點頭附和。

“所以聖人不必考慮什麼天下人之類的事情,乾綱獨斷即可!”

說完之後,封德彝看著上方似乎開始思索的李淵陛下,再次悄悄的拿起了筷子,伸向了面前的菜盤。

“封卿……”就在封德彝剛剛夾起一筷子魚肉的時候,就聽到上方又傳來了李淵陛下的說話聲音。

“那你說,如果朕這次真的把太子的位置交給秦王的話,怎麼樣?”

封德彝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用惋惜的目光看了一眼筷子上的魚肉,隨後再次放下筷子,一臉嚴肅的回答道。

“聖人容稟,若以國事而論的話,秦王殿下文武兼資,政務諳熟,而且在軍中威望不做第二人想,在朝堂的影響力也遍佈上下,若能立為太子的話,必定要比現在的太子殿下要做的更好.”

封德彝一邊說話,一邊偷眼看去,發現自己在說秦王文武兼資,政務諳熟的時候,李淵陛下的表情還算是正常,但是當他說出秦王在軍中的威望不做第二人想,在朝堂的影響力也遍佈上下的時候,李淵陛下明顯皺了皺眉,臉色有些不悅。

於是,封德彝頓時心中瞭然,話風再次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但老臣是聖人的臣子,不是秦王的臣子,所以老臣以為如果聖人現在感覺到身體欠安,無力處理朝政的話,秦王做太子當是最佳人選,而聖人如果現在身體康健,那麼像秦王這樣的英傑,如果一旦做了太子,難免會有些不是很妥當,畢竟……”封德彝欠了欠身,壓低了聲音說道。

“天無二日!”

“嗯!”

聽完封德彝的話之後,李淵的臉上再一次的露出了和緩的笑容。

“封卿所言雖然有失妥當,但一片赤誠之心朕是看到了的,來!”

說著,李淵再一次的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為了封卿的忠言,朕還要奉卿一杯酒!”

封德彝的眼角狠狠的跳動了一下,然後顫顫巍巍的舉起手,拿起面前的酒杯,一臉感動的看著坐在上面的李淵陛下。

“聖人如此寬厚,老臣敢不粉身已報!”

就在李淵和封德彝兩個人彼此君臣奏對的時候,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右驍衛將軍劉弘基的身影一直就站在仁智宮前殿的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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