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李淵陛下定都長安以來,戰事連綿,王世充,李密,薛舉,朱粲,竇建德,劉黑闥……天下群雄你方唱罷我登場,就沒有一個消停的時候。

在這種情況下,李淵陛下自然也沒有什麼多餘的錢和時間來整修長安的皇城和宮城,太史局所在院子更是十來年都沒有修理過了,其中的有些屋子甚至還保持著四十年前修好時候的樣子。

“不過還好,自從青霞真人上任以來,太史局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外快,可以把藏書殿和文牘室整修一下,不然很多珍貴的資料就都損毀了.”

已經確定可以拜入全真派的舒綽和葉慧明一副以孔清馬首是瞻的樣子,熟門熟路的領著他繞過迴廊,來到了一處佔地面積比主院還要寬敞的院落裡。

“這就是歷學部了,老夫和葉賢弟平時的時候也會在這裡翻翻資料,看看傳聞什麼的,所以對這裡也算是熟悉,掌門你如果有什麼,老夫也可以幫著你查一查.”

聽著舒綽的話,孔清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你們平時會在這裡翻資料……要是貧道的鑑定術沒錯的話,你們兩個難道不是視祲部的嗎?你們不是應該負責佔算吉凶什麼的,為什麼會每天在這裡翻資料?“這個說來慚愧……”雖然孔清沒有問出口,但是舒綽似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思,用手捋了捋自己沾著油打理過的鬍子,笑容可掬的說道。

“老夫和葉賢弟兩個人都不過是靠著家傳的一點微末之技招搖撞騙,跟上清派和占驗派的諸位高人是不能比的,所以視祲部日常的事情也用不到我們兩個,於是我們就經常在歷學部這裡幫忙,算是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孔清的眼角跳動了一下。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去別的部門摸魚說的這麼理直氣壯的人。

“掌門,到了.”

舒綽和葉慧明帶著孔清停在了藏書殿的門前。

“這是我太史局的藏書殿,現在這個時辰,李淳風李監候肯定會在這裡,要是再晚一點的話,李監候就該去文學館了.”

孔清感覺到自己的喉嚨有點癢癢。

舒綽你這個視祲部的員工究竟在歷學部這邊待了多長時間,才能連歷學部的監候什麼時間點在什麼地方都搞的一清二楚的。

“清微賢弟,真的是你,蘇真人宣佈說我太史局又多了一位叫清微的內丹派監候的時候,貧道還刻意起了一卦,結果發現新任同僚是貧道熟人的時候還驚訝了很久.”

還沒有等孔清進門的時候,李淳風已經滿臉微笑的從藏書殿裡迎了出來。

“畢竟上次貧道見到賢弟的時候,你似乎還沒有築基吧?”

“當時還沒有……”孔清也帶著笑容,對著李淳風稽首。

“就在貧道上次與兄長見面之後不久,貧道才百日功成,築基入道.”

“那為兄應該恭喜賢弟入道了.”

李淳風笑容可掬,似乎是對孔清入道的這個事情非常高興。

“賢弟這麼年輕就可以築基功成,相比真人不遠,長生久視指日可待啊!”

“多謝兄長吉言!”

兩個人謙讓了幾句之後,李淳風就帶著孔清繞過了大門,走進了太史局的藏書殿。

只見大殿之中一行一行的擺著高大的書架,上面堆疊著一捆一捆的竹簡,在這些竹簡的中間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同樣捲起來的絹帛,只有在邊緣的幾個書架上能看到一些堆疊的紙張。

“沒辦法,現在太史局的賬上也沒有多少錢了,所以很多東西只能暫時用紙先記錄下來……”在看到孔清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紙張的書架上之後,李淳風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的表情。

“然後經過篩選之後,再將那些重要的資料謄抄到竹簡或者絹帛上.”

孔清默默的點了點頭。

雖然說造紙術在東漢時期就已經出現了,但是在唐初的現在,紙張還並不是那麼盡如人意,雖然可以作為書寫的工具,但完全不適合長期儲存。

“在知道賢弟要來太史局之後,貧道已經提前做了一些功課.”

在藏書殿旁邊的兩張几案的跟前分賓主落座之後,李淳風微笑著拍了拍手,旁邊的幾個僕役就搬來了十來本厚薄不同的冊子,擺放在了孔清的面前。

“這是長安縣這五年以來的所有與地仙,方士,異人,豪俠,神祇,鬼魂,精怪,靈異之類的所有東西的記錄,賢弟你把這幾本冊子都看完之後,想必對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有所瞭解了.”

孔清感覺到自己的笑容似乎有點僵。

地仙,方士,異人,豪俠,神祇,鬼魂,精怪,靈異……最誇張的時候,還有個等等。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啊?“多謝兄長!”

孔清對著李淳風乾笑了一下。

“那兄長你先忙,貧道先看看資料,瞭解一下……”“如此也好!”

李淳風乾脆利索的站了起來。

“正好某還有別的事情,那就不陪賢弟了……”說著,李淳風又看了看跪坐在孔清身後的舒綽和葉慧明。

“如果賢弟有什麼看不懂的東西的話,直接問舒前輩他們就好,你面前的這些東西,他們應該都是看過的.”

孔清默默的眨了眨眼。

所以說,舒綽和葉慧明他們兩個到底是摸魚摸的多麼囂張,才能讓李淳風這麼有把握的跟自己說,自己面前的這些書冊他們兩個都看過。

“沒錯,李監候你自便就好了.”

舒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一挺胸。

“掌門有什麼不會的事情,我等肯定會仔細解釋的.”

聽到這句話之後,李淳風笑了笑,從容的消失在了一座又一座的書架之中。

“好吧,現在讓貧道看一看未來要做的工作吧!”

等李淳風離去之後,孔清看著面前的書冊,搓了搓手,小心的拈起了一本上面寫著鬼魂的冊子翻開,然後第一條記載就嚇了他一跳。

‘武德元年,有盜開王樊塚。

見樊與人樗蒲,以酒賜盜者。

盜者惶怖,飲之。

見有人牽銅馬出塚者。

夜有神人至城門,自雲:“我王樊之使,今有發塚者。

以酒墨其唇訖。

旦至。

可以驗而擒之。

“盜即入城,城門者乃縛詰之,如神所言。

注:王樊無傷人之舉,造冊備案即可。

’“舒綽前輩……”“別,掌門你直呼某的名字就好.”

聽到孔清的稱呼之後,舒綽趕緊擺手。

“既然老夫已經決定拜入全真派的門下,那麼自然尊卑有別,雖然老夫痴長几歲,但也無顏做掌門你的前輩.”

“好吧,”看著舒綽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孔清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

“那貧道就稱呼你舒綽?”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舒綽連連點頭,表示非常滿意。

“那……舒綽,”孔清把手中的書冊舉起來,然後用手點了點第一則記錄。

“這個王樊是什麼情況?”

“這個傢伙啊……”舒綽果然對於這些記錄非常的熟悉,他只是隨便瞟了一眼,就什麼都明白了。

“王樊這小子沒什麼可說的,那就是個賭徒。

大業年間的時候他曾經打賭贏了一個古代的銅符。

那玩意可能是當初墨門的東西,能召喚出一個銅騎兵,嚇唬人的玩意,沒什麼大用。

那小子死了之後因為賭博的執念太深,所以就滯留在了人間,跟一幫賭鬼們繼續賭博,然後五年前的時候有個倒黴的盜墓賊正好挖開了他的墓……”萬事通舒綽不但把記載上的事情解釋了一遍,還順帶給孔清把前因後果也解釋了一遍,最後還安慰了孔清一句。

“掌門你不用擔心他,這個王樊很老實的,基本每天不是在他的墓穴裡賭博,就是去其他賭鬼的墓穴裡賭博,就算偶爾晚上去賭場玩兩把,也從來不拿紙錢坑人,很有賭品的.”

一個鬼晚上去賭場找人賭錢,給的還是真錢!孔清默默的放下了手裡的冊子,他感覺自己有點亂。

“就算他很有賭品,但難道我們太史局就這麼看著他滯留陽間嗎?”

“不看著怎麼辦?”

舒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孔清。

“他又沒犯錯,我們太史局只管害人的鬼怪,不關心賭博的問題……”孔清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神t史局不關心賭博的問題,這是賭博的問題嗎?“這可是鬼魂滯留人間了啊?難道陰間的那些鬼神就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現在類似王樊這種執念深重的鬼魂太多了……”舒綽雙手一攤,做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再說這幾年泰山神似乎因為寵愛自己新納的小老婆,所以把管理鬼魂的事情都交給他的三兒子了,但他三兒子為人又很像他,平時精力也都花在美女身上了,於是不可避免的這些滯留在陽間的鬼魂就完全沒人管了.”

聽著舒綽的解釋,孔清感覺到自己有一口槽,卻不知道從何吐起。

管理鬼魂的居然是泰山神?泰山神居然還會寵愛小妾,所以把職權下放給了自己的兒子?兒子居然也把精力花在美女身上?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神明……“那十殿閻羅呢?”

孔清追問了一句。

“鬼魂滯留陽間,難道十殿閻羅就不管的嗎?”

“十殿閻羅?”

一直侃侃而談的舒綽這次懵逼了,他用手撓了撓自己花白色的頭髮,然後扭頭看了看葉慧明。

“老道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神祇,葉賢弟你聽說過嗎?”

“沒有!”

葉慧明乾脆利索的回答道。

“完全沒有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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