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酒催更,只怕歸期短。

飲散燈稀,背鎖落花深院。

好殺人、天不管。

今天一大早的時候,淨嚴和尚就帶上了跟自己相熟的十幾個武僧師兄弟,每個人的身上都別了一根短棍,悄悄的離開了莊嚴寺,躲在了和平坊靠近歸義坊的坊牆後面的空地處。

這裡就是他們計劃中,高叔圭把那個小道士孔清從莊嚴寺的寺門口‘請’過來的地方。

四周偏僻,沒有閒雜人等,而且有著坊牆的遮蔽,也不虞被遠處的人看到,最重要的是,這裡距離莊嚴寺的寺門也不算遠,趴在坊牆上的話,還能監視那個小道士的一舉一動。

上午辰巳之交的時候,趴在坊牆上的淨嚴和尚遠遠的就看到那個英俊的小道士由崑崙奴陪同,準時的出現在了莊嚴寺的門前。

“哼!”

看著一臉悠閒的在哪裡擼貓的孔清,淨嚴和尚又想起了這幾天的遭遇,狠狠的咬了咬牙。

“先讓你這個小道士高興著,等一會落到乃翁手裡的時候,看乃翁怎麼炮製你!”

“咦!”

正擼貓擼的上頭的孔清,忽然感覺到身上一涼。

“貧道這是又被哪個看中了貧道身子的小娘子給盯上了嗎?”

孔清默默的伸手一拂自己額間的頭髮,在心中發出了長嘆。

“作為一個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少年,在這個黑暗的封建社會想要平安的活著,真是太不容易了.”

砰!一貫錢從天而落,砸在了他面前的卦攤上,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款款的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

“清微小道長,奴家又來找你卜算了……”孔清默默地抬起頭,目光從眼前的這個人那完全符合現在人審美的豐腴的腰身上滑過,然後又滑過對方那一對高聳的良心,接著又滑過對方精心收拾過的一點櫻唇,落在了她那正朝著自己撲閃撲閃的卡姿蘭大眼睛上。

好吧,某個花痴的楊家大娘子又出現了。

孔清控制著自己的表情,在臉上堆起了玄門高士那雲淡風輕的標配表情,一揚手中的拂塵。

“貧道已經等待大娘子多時了……”連續幾天下來,孔清已經完全看透了這個天天都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武則天親媽。

這個大娘子絕對是對自己這個英俊的美少年有不軌的企圖……唉!過於帥氣的自己,總是要揹負一些這個年紀不應該揹負的東西。

偌大的長安城,都放不下一個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美少年的一張小小的卦攤了。

不過好在這位楊家的大娘子還沒有色令智昏,對孔清提出點什麼不好的要求,而且每次來的時候都把卦金給足,從來不打算依靠熟客的身份打折,免單之類的。

所以孔清暫時還可以容忍對方。

“奴家這次來,是要算……”楊牡丹烏溜溜的大眼睛在眼眶裡快速的打著轉,看著孔清的臉上一副心馳神醉的表情,“……我是要算什麼呢?”

孔清的嘴角抽動了一下,要不是已經收了錢的話,他現在就直接掀桌了。

你連你要算什麼都沒想明白,在貧道這裡逗什麼悶子呢?……在遠處的坊牆上,淨嚴和尚看著又出現在孔清面前的楊家大娘子,牙齒咬的咯吱咯吱的響。

這個楊家大娘子可是他們莊嚴寺的vip客戶,花錢……佈施的時候尤其豪爽,但是自從認識了這個小道士之後,居然已經好幾天來莊嚴寺的時候沒有佈施一文錢了。

真是叔叔能忍,嬸嬸都不能忍。

而且還不光是楊家的大娘子,這兩天他還在這個小道士的卦攤前面看到了裴寂相公家裡的大郎裴律師,天策學士許敬宗之類的好多莊嚴寺的大客戶。

如果這些客戶都被這個小道士帶歪了之後……一念至此,淨嚴和尚越發覺得當初法正師叔讓自己抓這個小道士,就是因為師叔早就已經看出了這個小道士在寺門口擺攤的狼子野心。

好吧,或許還有某個貴人的關係,但主要還是因為他的狼子野心!“淨明……”淨嚴和尚扭頭對著淨明和尚說道。

“高叔圭那廝說他什麼時候過來?”

淨明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他說今天上午一定到.”

“廢話……”淨嚴和尚扭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用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現在不就是上午嗎?這樣吧,你再去催一下,讓他趕緊動手,某看到那個小道士就心煩.”

“好……”淨明和尚答應了一聲之後,就撩起僧袍,急匆匆的離開了。

一個時辰之後,時間已經接近午時,日頭熱辣辣的懸在天上……就在站在太陽下面暴曬的淨嚴和尚差點就堅持不住的時候,才看到從遠處,也就是永平坊的方向,晃晃悠悠的走過來了四個身影。

走在最前面那個焦急的身影穿著灰色的僧袍,正是自己派出去的師弟淨明和尚。

在淨明和尚的身後是一個穿著圓領衫,帶著一頂尖錐形渾脫花帽,豺臉鷹目,滿臉虯髯的大漢,在大漢的身後是兩個沒有戴帽子,同樣穿著圓領衫的遊俠兒。

三個人順著長安城的街道,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所過之處萬馬齊喑,一片寂靜。

“高大兄……”淨明和尚對著身後的這個虯髯大漢點頭哈腰,一臉卑微。

“咱們再趕兩步,我師兄他們就在前面.”

“還在前面……”虯髯大漢一臉不耐煩的樣子,長長的撥出了一口氣,用手在胸前的圓領衫上撕扯了兩下,將繫好的帶子扯開,露出了密佈胸毛的胸膛,還用手拍了兩下。

“這該死的天氣,真是要熱死某啊!”

“大兄放心,咱們繞過這個彎就到了!”

淨明和尚連連點頭,陪著小心說道。

“我就是帶大兄你來認認地方,一會大兄你只要把那個道士趕到這裡就好了.”

“趕到這裡……”虯髯大漢高叔圭扭過臉,非常誇張的看著淨明和尚。

“你老實跟我說,你們讓某把人趕到這荒僻的地方,當真不是要謀財害命嗎?”

“當然不是!”

就在高叔圭的話音剛落,從前方的空地左側已經站起了一個身材魁梧,穿著灰色僧袍的武僧。

“咱們就是想要讓那個道士從咱們莊嚴寺的門前滾開而已……”“呵呵……”高叔圭停下了腳步,看著面前的這個身材魁梧的大和尚,然後用嘲弄的目光一個一個的從淨嚴身後的那些武僧的身上掃過。

“讓一個道士滾開,需要提前說好地方,還準備了這麼多的人手嗎?你們這些禿……和尚是不是覺得某很好騙?”

“好吧,高檀越你也是有心人,所以咱們不扯這些沒用的了……”淨嚴和尚看著高叔圭的神色,就知道對方也不可能相信自己編的那些理由,於是乾脆直截了當的說道。

“某出十貫錢,高叔圭你把那個賣卜的小道士驅趕到某這裡來,行不行!”

“十貫錢,好大的數字啊……”虯髯大漢一臉的皮笑肉不笑,抬頭看了看天色,然後用手抹了抹頭上的汗,順手抄起了自己的圓領衫的袍子,當成了扇子一樣朝著自己的臉上扇著風。

“本來某還以為僅僅是把一個道士趕走……這不是什麼大事,所以十貫錢某就接了。

但是現在看來,你們肯定不是想要把那個小道士趕走,而是……”虯髯大漢拖著語調,目光在淨嚴和尚和他身後的那些和尚的身上掃過,眼中閃過貪婪的神色。

“這可是昧良心的錢啊,我高叔圭生平做事,絕不會昧了自己的良心……你們如果想要某家昧著良心幫你們做事的話……”高叔圭的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手指搓了搓。

“……得加錢!”

“還要加錢……”聽到高叔圭的話之後,淨嚴和尚額頭青筋暴起,好半晌才平復下來,咬牙切齒,一臉心疼的答應了下來。

“好吧,你把哪個道士驅趕到這裡來,某給你十五貫.”

“十五貫……”聽到淨明和尚的話之後,高叔圭猛然提高了嗓音,大叫了起來。

“我的天啊,十五貫!你開什麼玩笑,這可是一條人命啊,某要眼睜睜的看著你們禍害一條人命……然後你居然才給某十五貫……”“二十貫最多了!”

淨嚴和尚冷冷的說道。

“你要是不做的話就算了……”“行,就這麼定了,這個事情某家一定給你辦的妥當.”

聽到二十貫之後,上一刻還做出了一臉誇張表情的虯髯大漢馬上就冷靜了下來,非常乾脆就答應了,接著轉身就朝著莊嚴寺正門的方向走去。

“那某這便去了,錢你記得準備好,某一會過來取。

對了……”虯髯大漢高叔圭向前走了兩步之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

“你們要某趕走的那個清微小道士如何辨認?莫要某趕了人走,你又與某分說某趕的人不對,彼此麻纏!”

“你放心吧……”說起清微道士的特徵的時候,淨嚴和尚憤憤不平的臉上不禁帶出了一絲古怪的神色。

“敢在我莊嚴寺門前賣卜的道士只有他一個,而且那個小道士極其英俊,你絕對不可能認錯的.”

“極其英俊是嗎。

某知道了!”

虯髯大漢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然後帶著兩個遊俠兒跟班順著和平坊的坊牆,朝著莊嚴寺正門,也就是廟會的方向走了過去。

在他的身後,是一臉心痛,兩隻手都在微微的顫抖著的淨嚴和尚!“這個該死的小道士,居然讓貧僧這麼破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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