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的發展、一個勢力的擴張,其速度從來都不是線性的。

就像是福斯拜羅,每一步的發展背後,都有事先打好的基礎,沒有這些基礎,福斯拜羅不會成為今天的模樣。

不久之前剛剛吸收了大量的移民,正在擴充套件自身產業鏈的福斯拜羅,在經過了快速膨脹之後,此時已經再次開始積蓄起了力量。

又到了應該低調的時候了——福斯拜羅的標準已經在北境逐漸通行,接下來就應該滲透到每一個北境人的生活之中去了。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當拉克絲開始計劃著積蓄力量的時候,在德瑪西亞雄都,某些看她不怎麼順眼的傢伙,終於找到了機會,開始活躍了起來。

雖然樂芙蘭是個很有耐心的傢伙,但隨著這場角色扮演遊戲的開始,她耐心消耗的速度還是有點過於快了——嘉文四世不愧是登峰人,他的心思遠比樂芙蘭預想的更加縝密,這種情況下,她貿然給拉克絲找麻煩,結果都註定了只會給自己招麻煩。

而此外,在感情方面,嘉文四世的堅持也超出了她的預料,哪怕她使出了渾身解數,嘉文四世都並未對她產生什麼其他的想法。

注意,這裡的“沒有想法”不是指“有想法但是因為道德而保持了剋制”,而是“壓根連想都沒想過”。

這也直接導致了弗拉基米爾所扮演的角色遲遲不能登上舞臺,三角戀的劇情更是遲遲無法展開。

沒有三角戀的催化,蘭芙雖然已經成為了嘉文四世重要的朋友和夥伴,但僅僅憑著這重身份,樂芙蘭可不敢貿然給一位實權貴族上眼藥。

然後,就在樂芙蘭心下漸漸開始召集的時候,機會來了。

塔裡克從恕瑞瑪回來了。

……………………塔裡克的恕瑞瑪之旅,時間遠超出了預期,如果不是他偶爾還會有信箋傳回,而且本身也是登峰人,嘉文四世恐怕早就開始擔心他的安危了。

而且,因為前期考察者的遲遲未歸,嘉文四世所期待的恕瑞瑪貿易更是無法展開,王室的經濟已經漸漸地有些吃緊了。

然後,就在嘉文四世已經開始思考起了要不要放棄恕瑞瑪貿易的時候,塔裡克回來了。

隨著塔裡克的迴歸,深得嘉文四世信任的蘭芙也加入了關於恕瑞瑪貿易的探討圈子,並參與(主要是旁聽)了幾場談論恕瑞瑪貿易問題的內部會議。

會議上,塔裡克簡單介紹了恕瑞瑪的地理環境和勢力劃分,最終做出的判斷是,他認為恕瑞瑪貿易大有可為。

對於塔裡克所給出的判斷,嘉文四世自然是非常相信的,在他看來,塔裡克這為期三年的考察,已經足以讓他了解恕瑞瑪了,既然塔裡克說往恕瑞瑪賣糧食沒有問題,那肯定就沒有問題!於是,嘉文四世很快就開始和巴雷特研究恕瑞瑪貿易的具體問題——從糧食的徵收開始,到倉儲、運輸、銷售等等。

本來德瑪西亞想要往恕瑞瑪賣糧食的事情,和樂芙蘭是沒什麼關係的,她對於恕瑞瑪不感興趣,也不在意恕瑞瑪貿易能否成功,她只是希望挑撥嘉文四世和拉克絲的關係而已。

但是,這次的會議上,在說起了糧食的徵收和購買的時候,幾個人聊著聊著,話題很快來到了商稅上。

在德瑪西亞,並沒有統一規則的商稅,貨物的流通要交多少的稅,那完全取決於商路上領主的良心和理智。

不過,作為大型農業國的德瑪西亞,商稅並不算是大頭,所以在收攏貴族權力的時候,嘉文四世只是規定了田稅的最高比例,並未對商稅有任何規定。

樂芙蘭專門研究過福斯拜羅,在發現了福斯拜羅田稅幾乎沒有,向王室上繳的只有人頭稅的時候,她還失望了好半天呢——當時正趕上福斯拜羅結束免稅期,如果福斯拜羅的第一批稅收有問題,她絕對將其鬧大,變成一場事故。

可惜由於福斯拜羅繳稅的份額少得可憐,而且拉克絲也沒有逃稅的打算,最終樂芙蘭還是沒敢直接在稅收的賬本上動手腳。

期間樂芙蘭一直想著怎麼給拉克絲、給福斯拜羅找麻煩,但那裡實在是沒有什麼麻煩可以找。

樂芙蘭扮演著蘭芙,實在是離不開雄都——因為嘉文四世在發現了蘭芙小姐的政務能力之後,將相當一部分任務交給了她,結果就是樂芙蘭被白嫖了勞動力,連藉助著預備役身體去北境轉轉的機會都沒有了……再加上弗拉基米爾不會分身,現在也有角色要扮演,他們現在依靠的,只有黑色玫瑰的探子。

結果就是,在雄都等待二手訊息的樂芙蘭和弗拉基米爾得到的訊息是“福斯拜羅無懈可擊”。

眼見著自己麾下的廢物一點有意義的訊息都打探不出來,樂芙蘭和弗拉基米爾最終也只能暫時蟄伏起來,耐心地等待起了機會。

而現在,樂芙蘭終於等到了機會。

當嘉文四世和巴雷特商議好了關於糧食徵收的相關事宜的時候,蘭芙彷彿不經意地提醒了一句。

“如果恕瑞瑪貿易成為重要進項,別的貴族也效仿怎麼辦?”

聽到了這個問題,嘉文四世和巴雷特都笑了。

“以王室的能力,想要將糧食賣到恕瑞瑪都需要仔細考慮,別的貴族可沒有這份能力.”

“但如果他們聯合在一起呢?”

蘭芙繼續道,“至少我們提前要做好準備.”

“……你的提醒很有道理.”

聽到這,嘉文四世終於點了點頭,“穩妥起見的話,標準最好還是提前訂好,巴雷特,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無中生有地立一條規定的話可能會引起不滿.”

說到了這個話題,巴雷特微微皺起了眉頭,“而且,新制定的規則,需要貴族議會的全體會議,召集所有貴族過來太耗費時間了.”

“不僅耗費時間.”

說到了這個話題,嘉文四世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大張旗鼓地做這些事情,恐怕就算他們不知道我們的根本目的,也絕對不會同意的.”

“而且,我們不好拿出一個決定性的理由.”

巴雷特再補充了一句,“所以,我們或許可以稍微迂迴一下.”

“迂迴?”

嘉文四世有些不理解地眨了眨眼睛,“比如?”

“比如提高向國外出售糧食的稅率?”

非常自然地,巴雷特將思路放在了稅收上,“向外出口糧食本就是要繳稅的,不過稅率很低,只有千分之一,往往只作為船舶的停靠費用.”

“我們把它提高?”

“完全可以提高三百倍.”

巴雷特一張嘴就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數字,“只是更改細枝末節的稅率,我們不需要召集所有的貴族,只需要一次有半數以上貴族代表出席的會議,就足以將其定下來,只要將它定下來,後續就算還有別人想要把糧食賣去恕瑞瑪,也要繳納百分之三十的重稅.”

“不錯的辦法.”

聽巴雷特這麼說,嘉文四世的思路也漸漸開啟了,“瓦羅蘭公國那邊一直有糧食的缺口,不少市面上的糧食都流到那邊去了,提高糧食出口的貿易稅應該也會遏制這種情況……但說實話,這個稅率太驚人了,哪怕是代表會議我也沒信心透過.”

“在這一點上,陛下可以採取一點小手段.”

聽嘉文四世這麼說,巴雷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微笑,“整理一份複雜的檔案,最好是關於繼承法的方面的,然後再找幾天細枝末節的標準,和這一條一起提出.”

“繼承法註定了不可能有任何的變更,所以最後貴族議會會將它擱置起來.”

嘉文四世聞絃歌而知雅意,“這些就會被順利透過?”

“就是這樣.”

很快,嘉文四世就和巴雷特在關於糧食出口的貿易稅問題上,達成了一些共同的看法。

而這也正是樂芙蘭想要看見的。

根據她的瞭解,福斯拜羅的很大一筆收入就在於他們和弗雷爾卓德人的貿易,他們用喪心病狂的價格向弗雷爾卓德人那邊賣糧食。

雖然不知道福斯拜羅人是怎麼搞定那些弗雷爾卓德人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弗雷爾卓德貿易是那位貴族典範小姐重要的錢袋子。

一旦糧食出口的貿易稅大幅度提高,那就意味著沉甸甸的錢袋子破了個大洞。

雖然這未必能給福斯拜羅帶來什麼致命的麻煩,但這無疑會讓福斯拜羅對雄都不滿。

而且,這只是個開始。

人的不滿都是積累的,只要多撩撥幾次,北境和雄都必然會爆發衝突。

就這樣,藉助著嘉文四世籌建並準備進行恕瑞瑪貿易的機會,樂芙蘭全程見縫插針地給福斯拜羅找起了麻煩。

福斯拜羅向北境賣糧食很賺錢?那就提高糧食出口稅率!福斯拜羅的毛皮產業利潤不錯?那就推廣恕瑞瑪的絲綢和織物,給毛皮找競爭對手!福斯拜羅是德瑪西亞最大的藍赭石產地?那就推廣恕瑞瑪的紅色寶石,在藝術支援協會那邊搞一搞紅色風潮!…………以上種種,無論是樂芙蘭提出的,還是她引導著嘉文四世想到的,每一條的針對性非常強。

但如果將其拎出來,每一條的提出根據都是塔裡克的筆記、每一條的提出目的都是幫助王室壟斷恕瑞瑪糧食貿易並儘可能提高利潤。

所以,如果福斯拜羅在這些條例之中遭受了什麼損失的話。

抱歉,那是你運氣不好,我們完全沒有針對。

而且,這些都是貴族議會上透過的,對其他貴族來說幾乎完全不是問題——福斯拜羅連個潛在的盟友都沒有!一旦毛皮不再流行、糧食出口要繳納重稅、藍赭石的需求量開始降低……恐怕聽說現在發展得不錯的福斯拜羅,很快就會被打回原形!而到了那時候,哪怕是貴族典範,恐怕也會忍不住心懷不滿吧?就算拉克珊娜真的忠誠到不會有任何不滿,那也沒有關係。

因為到時候樂芙蘭會讓嘉文四世意識到自己對福斯拜羅造成了怎樣的影響,並讓他相信,拉克珊娜小姐會不滿。

畢竟……懷疑的種子只要種下,就註定了會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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