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睡到自然醒,李欽載打著呵欠起床,鸕野贊良恭恭敬敬地侍候他洗漱,用膳,渾然不知自己昨夜逃過了一劫。

李欽載用完膳,盤腿坐在帥帳內,笑吟吟地看著鸕野贊良忙來忙去。

“小八嘎,知不知道你爹的國主地位有點危險了?”

李欽載笑道。

鸕野贊良的動作一滯,隨即淡淡地道:“奴婢並不關心.”

李欽載嘖了一聲,這矯情勁兒,原汁原味的倭國味道。

不管她如何否認,表情和動作已然出賣了她的心思。

李欽載徑自道:“倭國已是軍閥割據,各地勢力不服大唐王化,也不認你爹這個國主,都是各自為政,各自稱主,再這樣下去,你爹這個國主怕是沒人承認,成了空架子了.”

鸕野贊良淡淡地道:“一切皆有五少郎帷幄,那些各自為政的勢力成不了氣候.”

李欽載兩眼一亮,這話終於透出幾分皇長女的氣質了。

“留著那些地方勢力,能夠維持倭國王室與地方的權力平衡,除掉那些地方勢力,能夠讓王室對大唐歸心,小八嘎,你說說,這些勢力是該留著還是該除掉?”

鸕野贊良瞥了他一眼,道:“奴婢說了,五少郎肯聽麼?”

李欽載認真地點頭:“你說了,我就聽,兩者對大唐都有利有弊,利弊各半,無所謂選擇哪一種.”

鸕野贊良沉默許久,默不出聲地忙著手頭上的活兒,就在李欽載以為她根本沒打算摻和時,鸕野贊良卻突然道:“不服王化,不認國主,是為叛逆.”

李欽載笑吟吟地道:“有道理,你繼續.”

“大唐是宗主上國,若對藩臣國的叛逆視而不見,甚至任其坐大,大唐天子如何對其他的藩臣國交代?世間的禮法終究只認正統,若王位只看實力大小而定,大唐中原數千年的禮法俱廢矣.”

鸕野贊良低聲道:“所以奴婢覺得,大唐天子和五少郎其實早有了主意,剛才不過是試探奴婢的態度而已,五少郎滿意了麼?”

李欽載大笑,是個聰明女人,不愧是王室出身,既有三上老師的花瓶美貌,又有不遜鬚眉的見識和智慧。

這樣的寶藏女子,早該讓她裡裡外外變成他的形狀。

“心裡少點仇恨,多一點認命,大唐與倭國的恩怨,與你一個弱女子無關,你不要主動摻和進去,否則害人害己.”

鸕野贊良垂頭道:“奴婢是李家的丫鬟,永遠都是,奴婢會好好侍候您的.”

李欽載沉默片刻,緩緩道:“你說的‘侍候’,它正經麼?”

鸕野贊良臉蛋兒一紅,低聲道:“看五少郎的意思,奴婢是弱女子,自是反抗不了的.”

李欽載咳了兩聲,道:“你力氣大,要不你主動一點?我肯定是無法掙扎的……”鸕野贊良臉蛋愈發羞紅,立馬捂面羞奔出了帥帳。

李欽載坐在帥帳內,愕然見她羞奔而去,不由喃喃道:“她是真羞奔躲起來了,還是去拿技師專用的銀白色小工具箱了?”

“你倒是給句話再羞奔,我好決定要不要脫褲子呀……”…………調戲了小八嘎,心情很愉悅,反正她是盤中的菜,跑不了,不急在一時。

今日登州的天氣仍有些陰沉,但雨已經停了,是個好現象,天氣即將放晴,大軍也快登船了。

李欽載走出帥帳,正打算找薛訥一起去附近打打獵,弄點野味改善伙食,劉阿四迎面走來。

昨日動了收攬鄭三郎的心思,劉阿四此時趕來複命。

那家商鋪的掌櫃沒二話,不敢不放人。

但鄭三郎拒絕了,他只想做工掙錢,沒有從軍的念頭。

李欽載點頭,對鄭三郎的拒絕毫不意外。

高階貨嘛,得到的過程終歸會曲折一點的,不然如何顯出它的高階?李欽載沉思半晌,告訴劉阿四,讓他轉告鄭三郎一句話。

“管飽,有錢.”

只有四個字,劉阿四滿腹疑慮地離去。

下午時分,劉阿四帶著鄭三郎進了大營。

劉阿四望著李欽載一臉崇拜,直到此刻他仍不可思議,想不通為何簡單四個字就讓鄭三郎改變了主意。

李欽載對鄭三郎改變主意從軍表示很淡定。

農戶出身,長得如此魁梧高大,每天的飯量一定不少,家裡的地都養不活他了,他才會來城裡幹活掙工錢。

對他來說,還有什麼比“管飽,有錢”更誘人?鄭三郎站在李欽載面前,笨拙地行了一禮,甕聲甕氣問道:“貴人說管飽,還有錢發,此話當真?”

李欽載微笑:“一言九鼎。

你也看到了,這裡是軍營,我是一軍主帥,軍中無戲言,主帥說出去的話一定會做到,不然何以服眾?”

鄭三郎大嘴一咧,高興地道:“那成,小人以後就跟您幹了,該賣力氣的時候您說話.”

“可不止是賣力氣,我要的是一名合格的戰士,要上戰場跟敵人拼命的,你可想清楚了.”

鄭三郎樂呵呵地道:“想清楚了,管飽給錢就成,家裡爹孃有兄弟盡孝,我便給家裡掙點翻身的錢,死活貧富都是命.”

李欽載喜道:“既然入我麾下,先給你個見面禮,阿四,帶他去吃頓飽飯,再發他二百文的安家費.”

鄭三郎驚道:“如此大方,多了點吧?”

李欽載笑道:“我從不虧待身邊的人,阿四他們這些部曲每月都有薪俸的,你也一樣.”

鄭三郎千恩萬謝,然後被劉阿四帶下去吃飯了。

沒過多久,劉阿四臉色發白回到帥帳,沉聲道:“五少郎,您怕是招了個餓死鬼投胎,有點不妙呀……”李欽載一愣:“啥意思?”

“您可知剛剛鄭三郎一頓飯吃了多少嗎?”

“多少?”

劉阿四手指比劃了一下:“十張麵餅,三斤飯糰,一整隻烤羊腿,還有兩隻整雞,就這,人家還意猶未盡,說什麼不敢給貴人添負擔了,看樣子是還能吃,只是不好意思吃了……”李欽載眼皮跳了一下,喃喃道:“難怪一說管飽就答應得那麼痛快,我隱隱有一種上了惡當的屈辱感……”劉阿四神情凝重地點頭:“五少郎,話說早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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