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李欽載經常自稱自己辦了個野雞學校,但野雞學校終歸是學校,不是託兒所,兩者性質不同。

長輩們把小混賬送來學堂,主要是讓他們求學,李欽載那滿腹的算學和格物知識,君臣都希望他能將學問傳承下去。

作為既得利益者,他們當然更希望李欽載的滿腹學問被自己的後輩繼承。

李欽載也希望自己的知識能傳承下去,不管傳給誰都好,潛移默化下,或許自己的學問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而他和子孫後代,能坦然享受這份美好。

可惜的是,那些小混賬們不這麼想。

他們似乎真把學堂當成託兒所了。

學習不重要,知識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個地方能管住他們,約束他們的言行,不讓他們闖禍。

李欽載對託兒所所長毫無興趣,真不想學,大家散夥,又不是自己親生的,憑啥幫別人看孩子?不過既然宣城願意把這群混賬接手過來,李欽載當然求之不得。

他也很宣城會如何給小混賬們上課,提高他們的成績。

…………學堂宿舍。

李欽載一臉歉意坐在武敏之面前,愧疚地看著武敏之憔悴狼狽的面容。

李義府派刺客夜襲甘井莊,李欽載下嚴令將武敏之關起來保護。

距離李義府被斬首已四五天了,事情已經結束,一切回到正軌,但李欽載卻忘了一件事。

他忘了把武敏之放出來,更準確的說,他把這個人都忘了。

而看押武敏之的李家部曲,未得李欽載的吩咐,也不敢將他放出來,就連武敏之隔著門跟他們打聽外面的情況,部曲們也以為李欽載繼續關押武敏之有什麼深意,於是一聲不吭,絲毫不透露半點。

可憐的武敏之,在經歷了刺客夜襲甘井莊後,一直被關在窄小的屋子裡,焦慮地等待事情過去,每天寢食難安,扒著窗欞看著外面的藍天白雲。

越關越不對勁,武敏之甚至都聽到學堂那些混賬們的嬉鬧聲,上課下課時的雲板敲擊聲。

好像整個世界都恢復了明媚晴朗,唯獨只有他,仍在冰天雪地裡硬熬。

都快自閉了。

直到有一天,李欽載正在院子裡哄娃,劉阿四小心翼翼地稟報,武敏之不知啥毛病,開始拿腦袋撞門框了。

五少郎要不要採取什麼措施,比如一棍子把他打暈,或者飯菜裡給他下點蒙汗藥,讓他冷靜一下……李欽載一愣,然後一句“臥槽”脫口而出,懷裡的弘壁頓時咧開了嘴,咿咿呀呀一串晶瑩的口水流下。

將孩子扔給老婦,李欽載領著部曲匆匆趕往學堂宿舍。

開啟門,武敏之萬念俱灰的表情映入眼簾,他兩眼通紅,頭髮凌亂,髮際線好像後移了半寸,身上的衣裳散發出一股酸臭味,聞起來像情人節晚上為求交配而送的紅玫瑰。

“敏之啊,我來晚了!”

李欽載愧疚地嘆息,一臉沉痛。

武敏之眼神呆滯地望向他,開口聲音嘶啞難聽:“外面的事,過去了麼?”

“都過去了,李義府已被斬首了,鄉親們也都轉移了……”“過去多久了?”

李欽載面不改色地道:“昨天剛過去,昨晚才收到長安城的訊息,今日我便馬不停蹄地過來告訴你了.”

武敏之幽幽地道:“先生,我讀書不少,你不要騙我……”李欽載嗔道:“你這孩子,關傻了嗎?先生怎麼可能騙弟子呢.”

“可我為何聽說事情已經過了四五天,而我,莫名其妙多關了四五天……”武敏之嘆息道:“先生,說實話吧,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李欽載眼中尷尬之色一閃而過,隨即正色道:“敏之,你的思想很危險啊,作為弟子,首先要對先生無條件信任,若師生之間互相猜疑,這個世界何來誠義信,何來真善美?”

武敏之沉默片刻,道:“好吧,弟子信了.”

李欽載有些意外,這就信了?我還有一肚子鬼話沒說呢。

武敏之幽幽地補充道:“主要是弟子在您的地盤上,你們人多勢眾,弟子不得不識時務.”

李欽載欣慰頷首:“敏之,你未來的成就一定比那些混賬大多了.”

走出被關押多日的屋子,武敏之伸了個懶腰,狠狠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

“回長安城看看?”

李欽載問道。

武敏之苦笑:“母親避禍去了幷州,妹妹已入土,長安還有何牽掛?不去也罷.”

“先生,這些日子弟子落下不少課程,弟子請求回學堂求學.”

李欽載肅然起敬:“既然你這麼閒,我一定滿足你.”

領著武敏之來到課室,二人走到門外,卻聽到一陣淒厲的慘叫聲。

李欽載一愣,悄悄站在窗外往裡看去,卻見宣城公主站在講臺上,纖細的小手握著一根教鞭,正指向黑板上的幾道簡單的數學題,大約小學三年級程度。

上官琨兒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他的身後站著義陽公主。

義陽滿臉凶神惡煞,手裡握著一根兒臂粗的棍子,冷冷地盯著上官琨兒。

講臺上的宣城笑得美麗動人:“來,琨兒師弟,這應該是先生兩年前教的學問,以你如今的能力,不用紙筆也能輕鬆算出來,告訴我,這道題的答案是什麼.”

上官琨兒不假思索:“答案是五.”

宣城微笑:“錯了,瞎蒙可不行哦.”

啪!身後的義陽狠狠一記棍子敲在上官琨兒的後背上,上官琨兒再次發出慘叫聲,額頭已有冷汗流下。

“珍惜答題的機會,每答錯一次就要挨一下揍,何苦呢?認真算出正確答案不好嗎?”

宣城柔聲道。

慘叫過後,傷痕累累的上官琨兒終於認真了,仔細看了看題,心中迅速默算幾遍,然後道:“答案是三.”

宣城微笑:“咦?這回做對了,是蒙出來的嗎?”

“算出來的,算出來的!這回真是算出來的!”

上官琨兒帶著哭腔道。

宣城嘆息道:“你看,你明明是個很聰慧的人,認真起來也能做對題,為何考試的時候你卻總是答錯,惹先生髮怒呢?”

上官琨兒哭道:“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突然又一記悶棍落在後背上,上官琨兒慘叫扭頭,悲憤道:“這又是為何?”

義陽冷冷道:“哭唧唧的一點陽剛氣都沒有,該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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