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知道小八嘎隨李欽載出徵,而他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本來軍中帶女人不妥,但這件事能說得過去。

小八嘎的倭國皇長女的身份,確實有助於李欽載強化對倭國的掌控,在出徵之前,李欽載當面向李治請過旨,李治也是答應了的,別人無話可說。

見小八嘎端莊恭敬地跪拜自己,並自稱“李氏”,李勣眼中閃過了然,含笑示意李欽載扶起她。

“你是倭國長公主身份,不必如此大禮.”

李勣捋須笑道。

小八嘎低頭垂瞼輕聲道:“我已是夫君之妾室,祖父大人當面,怎能失禮.”

李勣笑道:“跟在欽載身邊,他可曾有欺負你?”

“他……對我很好.”

小八嘎臉蛋微紅。

李勣嗯了一聲,道:“戰後回到大唐,讓欽載給你個名分,將來有了孩子……”

李欽載立馬接道:“爺爺,我和她的第一個孩子,將是倭國王.”

李勣驚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彷彿明白了什麼,沉默良久,淡淡地道:“此事須向天子請旨,不可欺瞞,否則必有禍端.”

李欽載笑道:“爺爺放心,此事重大,孫兒怎敢欺瞞天子.”

說完李欽載朝小八嘎使了個眼色,小八嘎急忙雙手捧上陶罐。

“祖父大人,這是夫君為您親手熬的雞湯,夫君說為您補補身子,請祖父大人品嚐.”

李勣接過陶罐,揭開蓋子,一股濃郁的雞湯香味撲鼻而來,李勣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笑道:“好,佳兒佳婦,難得一番孝心,老夫多日未嘗到欽載親手調製的羹湯了.”

李欽載笑道:“爺爺快趁熱試試,今日的雞湯味道不一樣,孫兒在裡面添了好東西.”

“添了啥好東西?”

“添了愛心.”

李欽載兩指一併,比心,又萌又可愛。

李勣翻了個白眼,小八嘎忍不住噗嗤笑了。

小木勺舀起一口雞湯送進嘴裡,李勣兩眼頓時一亮,笑道:“確是多日未曾嚐到這等美味了,從出征以來老夫便每日吃野菜糰子,著實有些膩了.”

李欽載笑道:“爺爺喜歡的話,孫兒每日給您親手做.”

“不必,老夫這把年紀,若連口腹之慾都剋制不住,豈不是白活了?偶爾嚐個鮮便可,你不必把精力浪費在這等無謂的事上,多操練將士,多處置軍務方為正道.”

“爺爺,親孫子面前就不必講大道理了。

孫兒理解您要與將士同甘共苦的態度,但態度這東西,做在明面上讓人看見便可,私下裡該享受的還是偷偷摸摸享受一下,反正將士們又看不見.”

李勣皺眉:“你平日便是這麼帶兵的?當著將士的面過苦日子,揹著將士便大魚大肉?”

李欽載理直氣壯道:“對呀,剛開始還做做戲,後來孫兒索性懶得做戲了,大魚大肉敞開了吃.”

李勣怒了:“混賬!為帥者若不能與將士同甘共苦,誰願為你賣命?危急時誰會出來為你血戰?”

“爺爺息怒,孫兒以為,吃苦不是標榜道德和人格高尚的必要條件,如果大家都不必吃苦,豈不是更好?”

李勣冷笑:“老夫願聞高見.”

“為帥者不一定非要跟將士們一起啃野菜糰子才叫同甘共苦,如果將士們都能吃上肉,每臨戰都有賞錢,每克一城將士搶掠所得,將領分文不取,爺爺覺得將士們會不會忠心擁戴我這個主帥?”

“與其在將士們面前表演啃野菜糰子,還不如把精力放在如何給將士們提高伙食,大家一起吃肉豈不爽哉?”

李勣咬牙:“老夫抽你個‘爽哉’!全軍數萬張嘴,你上哪裡弄那麼多肉?”

旁邊的小八嘎見祖孫倆吵了起來,不由有些害怕,但還是鼓足了勇氣弱弱地道:“祖父大人容稟……”

“夫君他……在糧草方面確實費了許多心思,據妾身所知,夫君每克一城便到處查抄官倉,蒐集各種肉類,將士們每頓確實都吃上了肉,雖然不多,大家卻都很滿足……”

“還有就是,夫君領軍以來,斷斷續續給將士們發了多次賞錢,如今麾下的唐軍將士都得了不少好處,每人少說百文以上……”

“這還不包括將士們搶掠城池的所得,受傷或戰死更有優恤,將士們對夫君都非常擁戴,人前人後都誇讚夫君愛兵如子呢.”

李勣又愣了,愕然道:“只算咱大唐將士,你麾下也有近兩萬兵馬,每人都得百文錢,那就是……數千貫?行軍打仗你哪來那麼多錢?”

不怪李勣吃驚,這年頭普通府兵懷揣百文錢,已然是不小的一筆財產了。

如今這年頭物價雖比貞觀年間高一點,但也高得不算太離譜,長安兩市物價穩定,“米鬥八錢”。

也就是說,八文錢就能買一斗米,一斗等於十二斤,一百文錢的話,足夠養一家老小一整年,而且還能吃上肉了。

這還只是李欽載明面上賞給將士們的錢,若再加上將士們搶掠城池的所得……

這特麼是在打仗嗎?分明是土匪下山發橫財了。

李勣的臉色有些難看,表情中帶著許多不解,錢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所以,這孽畜從哪裡弄來的錢?

李欽載頓時一驚,表情有些虛了,乾笑道:“爺爺莫理會這些閒事,快喝湯,趁熱喝……”

說著急忙向小八嘎使眼色,用凌厲的眼神告訴她,你特麼趕緊閉嘴。

誰知小八嘎根本沒看到李欽載的眼神,下意識便道:“夫君與薛家公子早從倭國開始便做買賣,賺了不少呢,數千貫對夫君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嗚嗚.”

李欽載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然後飛快瞥向李勣,乾笑道:“這小八嘎到底是異國人,關中話說不利落,句句夾雜倭國方言,爺爺莫聽岔了,她不是那意思……”

但李勣該聽的已經聽到了,臉色已一片鐵青。

“你居然敢在征戰之時私下做買賣?孽畜猖狂至斯,老夫今日必須為李家清理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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