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載面臨的局勢有點嚴峻。

不是說有了犀利的火器,便真的能夠無敵於天下,世上沒那麼便宜的事。

戰爭的勝負是由人決定的,而高句麗軍的驍勇讓李欽載感覺到,這個國家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容易被滅掉,否則隋唐三代帝王也不會數次東征失敗。

現在李欽載所部真正能用的兵馬只有不到兩萬,至於新羅和倭國那幾萬兵馬……還是別指望了,無論忠誠還是戰力,李欽載都對他們沒有一絲期望。

不僅如此,還要提防他們背後捅刀。

兩萬唐軍,對陣三萬多的高句麗軍,看似問題不大,但李欽載所部要打的不僅是這一戰,他還要率部繼續北上。

如果不能攻掠都城平壤,也要迂迴與李勣主力會師,所以兩萬唐軍不能在這一戰裡消耗了,不然以後怎麼過?如何用最小的傷亡代價,達到對敵最大的傷亡效果,這是李欽載日夜思考的問題。

正在思考時,部曲來報,東征主力李勣所部派來了信使。

自從李欽載率部登陸海東半島後,他與李勣的情報信件來往很頻繁,幾乎是每隔三四天便有。

信使這次帶來了好訊息,李勣率部在西線上突破了高句麗的層層防線。

麟德二年六月,李勣率部攻破高句麗城池十六座,大軍勢如破竹,一路高歌猛進。

高句麗軍自然不會坐以待斃,集結大軍十五萬,佈於遼水之東,與大唐十萬主力遙遙對峙。

數日後,遼東道行軍安撫使契苾何力率軍一萬擊破高句麗南蘇城,守城的四萬靺鞨軍敗退,唐軍趁勢攻佔了七座城池,並與李勣所部主力配合,攻下了高句麗辱夷,大行兩座城。

西面戰線,唐軍主力連連大捷,戰勢如火如荼。

李勣在軍報裡催促李欽載儘快出兵,兩軍配合形成對高句麗的南北夾擊戰略。

放下軍報,李欽載沉思許久,下令擂鼓聚將。

是該出兵了,區區三萬多敵軍攔在前方,難道每天啥都不敢,只是互相對罵?三通鼓畢,軍中所有中高層將領全部聚集於帥帳,就連坐馬x達的金庾信這回也早早到來,不給李欽載半點坑他的機會。

所以,這貨難道換車了,換成了勞斯萊斯?眾將齊聚,李欽載不說廢話,直奔主題。

“明日卯時,全軍對高句麗之敵發起進攻.”

李欽載言簡意賅道。

眾將凜然,抱拳轟應。

“著劉仁願領兩千兵馬,今夜子時出營,從西面繞遠路而行,設伏於二十里外,敵軍大營左翼松山崗,明日兩軍交戰之後,率部端了他們的大營,把他們的退路封死.”

“著王方翼和孫仁師各領兩千兵馬,明日交戰後,分左右兩翼包抄而上,對敵形成半月包圍.”

“裴正清所部陌刀營堅守後軍,戰事若有變故,陌刀營上.”

一連串的軍令下達,帥帳內眾將興奮不已,各自領命歸座。

李欽載猶豫了一下,其實這次出征,他的後勤輜重裡還帶有許多地雷,但這玩意兒是個秘密大殺器,不到萬不得已暫時不必動用。

將領們都領到了任務,唯獨金庾信沒有任何安排。

金庾信倒也不嫉妒,本來新羅軍就沒打算直接參與這場戰事,跟在唐軍身後撿便宜才是他們的特長。

李欽載淡淡地瞥了金庾信一眼。

沒關係,現在儘管撿便宜,等收拾了高句麗,你們新羅的好日子就算結束了,吃了我的拿了我的,全都給我吐出來。

大唐的便宜是那麼容易佔的嗎?眾將散去,各自回營集結兵馬。

隨著李欽載這位主帥下達了進攻命令,唐軍大營瞬間沸騰,空氣中都彷彿瀰漫著硝煙味道。

大營上空,戰雲密佈。

…………剛佈置完任務,部曲來報,薛訥回營了。

李欽載一愣。

數日前薛訥與幾名手下離營的事,他早就知道。

當時他以為薛訥受不了軍營的單調寂寞,領著手下出去尋找快樂去了。

畢竟大營所駐之地是新羅與高句麗邊境,眾所周知,新羅婢可是當世極品,薛訥這樣的紈絝子弟來了新羅邊境,怎麼可能管得住褲腰帶。

李欽載不是那種鐵面無私的主帥,只要不耽誤軍機大事,有些人和事,睜隻眼閉隻眼過去就算。

比如薛訥偷偷跑出營,李欽載就沒打算認真計較。

到了高句麗邊境後,面對多山的地形,戰馬除了運送輜重糧草外,基本沒有太大的作用,很少有能用到騎兵的地方,所以薛訥這個弼馬溫的作用也不大,他想玩就隨他去。

當然,該抽還得抽,不然這弼馬溫愈發無法無天了。

李欽載當即便朝薛訥的營帳走去。

來到營帳外,薛訥急忙迎出來,李欽載赫然發現營帳用長繩拴著一串人。

沒錯,就是“一串”,像一群串起來等著下油鍋的螞蚱。

這串人有老有小,也有婦女,一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看服飾就知道是高句麗人。

李欽載皺了皺眉:“慎言賢弟越來越出息了,跑出去幾天,就給我帶回來這麼一串東西,咋?當地土特產啊?”

薛訥沒精打采道:“景初兄莫笑,愚弟出營這幾日真沒幹壞事……”李欽載點頭,指著面前這串螞蚱道:“沒幹壞事,你不過隨手拔了幾棵老蔥……你特麼有點正形沒有?到底想幹啥?”

這時李欽載才正眼望向薛訥,一見之下不由大吃一驚,見薛訥眼圈發黑,形容憔悴,連臉頰上的顴骨都愈見明顯。

“慎言賢弟,何方妖女把你榨成如此模樣,你告訴我,我去幫你報仇.”

李欽載驚怒道。

薛訥無力地擺手:“不是妖女……哎,景初兄,愚弟我這幾日做的都是正經事,你要相信我.”

“你到底做了啥?”

“走路,不停的走山路,日夜不休,累了就隨地一倒,餓了啃兩口乾糧,”薛訥嘴唇一癟,委屈的眼眶都紅了:“我這幾日過得連狗都不如,太苦了!”

李欽載不明其意,指著這串螞蚱道:“他們是何人,為何將他們帶回來?”

“難道是山上野生的?”

薛訥嘆了口氣道:“他們……當然是高句麗人,我把他們帶回來,都不知道有沒有用,總之,這趟出營虧慘了,啥都沒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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