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寺門外,腳步聲越來越密集,聽聞李欽載率部曲闖入後院,值守的將士不可能無動於衷,已然調來了巡城的將士馳援。

李欽載與李義府徹底撕破了臉,二人互相對峙,劍拔弩張。

與李義府同來的宦官被嚇到了,手裡端著一壺鴆酒,一臉驚懼地呆立不動。

李義府怒髮衝冠,他本是奉武后之命而來,只須給兩位公主賜下鴆酒,看著她們斷氣,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沒想到中途竟殺出一個李欽載,將一腳踏進鬼門關的兩位公主生生拽了回來。

今日若兩位公主不死,他如何向武后交差?“李欽載,你我同朝為官,望你三思!厭勝案朝野震驚,兩位公主是主謀已是鐵定,你若橫插一手,不僅你會被問罪,就連令祖英公也會被你連累.”

李義府陰沉著臉道。

李欽載眼睛一眯:“今日我已踏進宗正寺,那麼兩位公主就不準死,其他的事,你儘管向天子和皇后上奏,這件事我一力擔之.”

李義府冷笑後退數步,扭頭看著身旁的宦官。

宦官的手裡端著一壺鴆酒,猶豫地望向李義府,二人無言對視。

良久,宦官輕聲道:“呃,李郡公,眼下這情勢,您怎麼說?”

李義府冷冷道:“你是皇后身邊的人,皇后交代的事沒辦利索,她或許不會對老夫如何,但你是內侍,呵呵……”宦官一凜,額頭頓時滲出了冷汗,面色蒼白地盯著李欽載,然後狠狠一咬牙,揚聲到:“禁軍何在?奉皇后諭,賜義陽宣城兩位公主殿下鴆酒!”

李欽載眉梢一挑,呵,居然真敢對著幹……兩名禁軍神情倨傲地上前,接過宦官手裡的鴆酒便朝兩位公主走去。

剛踏出兩步,李欽載面色一沉,伸出手掌虛空一揮。

劉阿四立馬出手,刀鞘狠狠磕在禁衛的手腕上,禁衛慘叫一聲,手裡的酒壺哐當落地,鴆酒汩汩滲入泥土裡。

李義府大吃一驚:“李欽載,你真敢對禁軍動手?”

李欽載冷笑道:“你不是看見了嗎?沒錯,我真敢動手.”

接著李欽載朝李義府拱拱手:“李郡公,得罪了!”

隨即李欽載暴喝道:“李家部曲聽令,將他們全部趕出宗正寺後院!”

“李欽載,豎子爾敢!”

李義府驚怒之時,劉阿四和部曲們卻抄起刀鞘,沒頭沒腦朝禁軍頭上身上揮去。

李家部曲近百人,禁軍將士卻只有十餘人,根本不是對手。

劉阿四等部曲剛動手,禁軍們便節節敗退,一片混亂中,連帶著李義府都捱了好幾下,慘叫著抱頭鼠竄。

一名禁軍終於受不了了,右手搭上腰側,鏘的一聲,橫刀出鞘一半。

李欽載眼皮一跳,上前一步厲喝:“你敢拔刀?可想清楚了,拔了刀此事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拔刀一半的禁衛嚇了一跳,臉色頓時蒼白,腰側的刀也飛快地回到鞘內,然後儘管十餘名禁衛被劉阿四等人揍得哇哇慘叫,卻再也沒人敢拔刀了。

一面倒的驅趕毆打下,李義府和禁軍將士被部曲們趕到了宗正寺外。

此時宗正寺的大門外已聚滿了聞訊趕來的巡街將士,眾目睽睽之下,李義府和禁軍將士們狼狽地退出大門外。

李義府指著宗正寺的門大罵不已,李欽載卻獨自一人堵在門口,凜然不懼地迎向所有人的目光。

“河間郡公李義府意圖殘害兩位公主,危急之時兩位公主被我救下,就是這麼回事,都散了!”

說著李欽載扭頭朝劉阿四道:“請兩位公主移駕英國公府,待我進宮請旨.”

說著李欽載袍袖一揮,朝太極宮走去。

李義府臉色鐵青盯著李欽載的背影,一口老牙咬得格格作響,然而在李家部曲的虎視眈眈下,他卻動也不敢動。

…………太極宮門外,李欽載請禁衛稟奏李治。

未多時,一名宦官出來,將李欽載領入宮門。

來到安仁殿,李欽載除履入殿行禮。

李治正垂頭批閱奏疏,見李欽載進來,擱筆笑道:“難得景初主動進宮見朕,當浮一大白,來人,設宴……”話沒說完,李欽載突然雙膝跪倒在李治面前,垂頭道:“臣犯下死罪,請陛下發落.”

李治吃了一驚:“怎麼了?發生何事了?”

李欽載道:“臣恃寵而驕,率部曲闖入宗正寺,與河間郡公李義府發生衝突,並打傷禁軍若干,臣罪不容赦,請陛下嚴懲.”

李治大驚:“你,你……為何闖入宗正寺?”

李欽載垂頭,卻閉口不言。

李治氣得又追問了幾次,李欽載仍不開口。

良久,李治彷彿想起什麼,恍然到:“義陽和宣城兩位公主剛被囚禁宗正寺,景初你難道是為了她們?”

李欽載這才緩緩道:“兩位公主蒙冤待昭,厭勝案真相大白之前,臣必須保她們周全.”

李治表情漸冷:“有人要害她們性命?”

李欽載再次沉默。

李治又問道:“宗正寺可有拿到兩位公主認罪供狀?”

李欽載搖頭。

“景初你可查到厭勝案真正的主謀?”

李欽載直視李治的眼睛,道:“案情即將水落石出,臣能保證的是,厭勝案與兩位公主無關.”

李治嘆了口氣,道:“你……為何不先與朕說,卻如此衝動率部曲闖入宗正寺,還打傷了禁軍,景初,這件事你做差了.”

李欽載垂頭道:“是,所以臣特來向陛下請罪.”

關於武后賜死兩位公主的事,李欽載隻字未提。

雖然已經得罪武后,但李欽載還是希望與她能有轉圜的餘地,賜死公主的事李治必然會從別處知道,李欽載犯不著當面告武后的狀。

總之,先把態度擺端正,只承認自己的錯誤,別的話不必說。

李治氣得跺腳,僅著足衣在大殿內來回踱步,良久,李治道:“權貴領私家部曲衝擊官署,大唐立國以來聞所未聞,朝臣們很快就會參劾,景初,你可知此事多嚴重?”

李欽載伏地道:“臣罪不容赦,自請囚禁大理寺,待三司量刑之後,臣甘願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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