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勣的書房走出來,七彎八拐差點又迷路,李欽載突然好想發明一個行動式的指南針。

好不容易走到前院,恰好迎頭遇到從外面回來的老爹李思文。

父子真是前世的冤家,李思文進門時還很淡然地與管家吳通頷首招呼,見到前院裡的李欽載時,臉色瞬間冰冷起來。

天子釋歸李欽載的旨意他已聽說了,李欽載造出神臂弓的事他也知道。

兒子躲過了一場大劫,又有神奇的本事能為國造利器,算出息了嗎?或許出息了吧。

在外面聽到這些訊息時,老實說李思文心裡確實閃過一絲得意之情,長臉了。

李家是將門之家,忠君報國是基本的家教,李欽載創出了神臂弓,若裝備王師能大增戰力,李思文當然也很榮耀。

然而,榮耀歸榮耀,本來心裡很高興的,一看到李欽載卻不知為何氣不打一處來,心裡滿滿的嫌惡,當年沒把他射牆上的悔意再次襲上心頭。

這種情緒無法解釋,父子間恩怨積累多年,冰冷的關係不是一兩件事能融解的。

不管你幹出多牛逼的事,在老爹的眼裡還是一坨屎,如果非要說不同的話,今天這坨屎比以往多了幾分熱乎勁兒。

剛走進前院的李欽載也看見了老爹,只是他此刻腦子裡還在琢磨告老還鄉的事兒,一時間走了神,呆呆地站在院子裡,忘記了行禮。

見李欽載這副不靈醒的模樣,親爹面前連禮都不行,李思文愈發怒上心頭。

兩眼一睜,李思文怒喝:“咋!”

一聲暴喝把李欽載驚回了神,下意識要回懟過去,這時視線與心智終於同時線上。

看到面前的李思文,李欽載硬生生吞下了大逆不道的罵街衝動。

“孩兒見過父親大人……”李欽載規規矩矩行禮。

李思文毫不領情,從李欽載面前徑自走了過去,把他當成了透明。

走過李欽載身前,空氣裡冷冰冰扔下一句。

“瓷嘛二愣個慫貨,婆煩滴很,滾!”

“好噠!”

父子相看兩厭,非常痛快地在前院分道揚鑣。

夜晚,李家後院臥房內。

李欽載光著腳半躺在一張胡床上,眼睛半闔半睜,小腿上搭了兩塊熱氣騰騰的帕巾。

人雖少年,也要注意養生,否則老了一身病。

這一點上,活過兩世的李欽載還是很在意的。

敲門聲響起,沉悶的聲音裡透出一股戰戰兢兢的味道。

李欽載眼睛微抬:“進.”

一名丫鬟端著木盆走進,跨進門渾身直哆嗦。

“貴……貴賓,您,您好,歡迎光臨,奴婢是……是八號技師,您看奴婢可以嗎?”

李欽載皺眉:“停!你說說,都重複幾遍了?說話要自然,語氣要歡快,要發自內心的覺得,服侍我是一件很光榮的事……”丫鬟才十三四歲,在李家赫有兇名的李欽載面前瑟瑟發抖。

今夜五少郎釋歸回府,吩咐吳管家給他找個順眼的丫鬟,做什麼“小保健”,吳管家找到了她,她當時就嚇哭了。

雖不明白啥叫“小保健”,但聽名字就覺得好邪惡。

“還有,不要自稱‘奴婢’,自信點,自稱‘我’……嘖!哭啥!怕我糟蹋你咋?我那麼沒品嗎?”

李欽載有點不耐煩了。

不配擁有姓名的丫鬟眼淚止不住地流,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聲。

她的人生一片絕望,從今夜起就要不乾淨了。

“不準哭了!過來,給我泡腳,泡完再來個全身推拿,尤其是腿.”

丫鬟一愣,眼淚頓時止住了,不經大腦脫口道:“就這?”

李欽載眼睛眯了起來:“你想咋?警告你不要動別的心思,李家不是法外之地,我要的是正規的!”

丫鬟飛快擦乾了眼淚,轉憂為喜非常歡快地將李欽載的腳泡進發燙的熱水裡。

李欽載舒服地眯著眼。

舒坦!流徙千里雖然只走了一二十里便結束,勉強算是京郊半日遊,可一二十里也很費腿腳,回到家小保健必須安排起來。

在李欽載的吩咐下,丫鬟給他泡著腳,一邊在他兩條腿上按摩。

此情此景,仿若隔世,李欽載不禁泛起了鄉愁。

“妹兒啊,多大啦?成親了沒?用力按,哥不怕疼,哥吃勁兒……把哥按舒服了,錢少不了你的,哥有錢……”李欽載閉著眼迷迷瞪瞪地道。

不僅不配擁有姓名,也不配被形容長相的平凡丫鬟死死咬住唇,這種不正經的聊天方式她很不習慣,更不敢搭腔。

怕這位貴賓突然興起,臨時升級服務內容……小半個時辰後,丫鬟累得滿身大漢,李欽載舒坦得魂外飛天。

“行了,今日便到這裡吧,”李欽載從懷裡掏出一把銅錢,塞進丫鬟的手裡:“辛苦了,這是賞你的,回去多吃點肉補補.”

“五少郎,奴婢不敢……”丫鬟又嚇到了。

這時她才明白,原來今晚竟是一樁兼職肥差。

“拿著!軟綿綿的沒勁道,手法也不專業,回頭多補點力氣,以後你就是八號技師,下次還點你,出去吧.”

丫鬟捧著錢戰戰兢兢告退。

李欽載渾身輕快躺在胡床上,開始思忖明日的行程。

薑還是老的辣,李欽載沒想到的事,李勣想到了。

慫恿攛掇他偷家裡白玉飛馬的傢伙,多半不是單純的玩笑或耍錢。

李家幾乎已是人臣之巔,一舉一動都在無數人的目光注視下,稍微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發驚濤駭浪。

白玉飛馬被賣,李欽載越想越覺得可疑。

要弄清楚這件事,大抵還是要從曾經的狐朋狗友身上著手。

傷腦筋的是,李欽載是穿越過來的,曾經的狐朋狗友全都不認識了。

滿腦子思緒不知飛向何處,李欽載躺在胡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清晨醒來,丫鬟服侍李欽載穿戴衣冠,李欽載心不在焉的伸展胳膊,腦子裡已有了計劃。

不認識曾經的狐朋狗友沒關係,這個世界有一種非常實用且讓人愉悅的東西,它叫“錢”。

錢能解決世上九成以上的煩惱,尤其在交朋友方面,簡直無往不利。

遍撒拜帖,讓管家派人送到長安城各家權貴府上,不管認識不認識的,找個寬敞的地方請客飲宴。

把有名有號的長安紈絝子弟們都聚集起來,這不就都認識了嗎?然後再打聽一下當天是哪個混蛋帶頭慫恿自己偷白玉飛馬的,最後掐著他的脖子一通爆錘……有錢好辦事,李欽載當即決定叫管家過來。

順手從胡床取過昨日流徙上路時攜帶的行李包袱,裡面有李勣李思文等家人送的好幾塊銀餅。

沒想到出京城轉悠了一圈,居然還發了一筆小財,實在是可喜可賀。

包袱有點輕,很反常。

李欽載探手一摸,接著臉色大變。

包袱裡面空空蕩蕩,除了幾件換洗衣裳,別無它物。

“我錢呢?”

李欽載厲聲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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