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顆牙的劇痛。

夏恩不知道,因為御書房的消音效果做得相當好,他淒厲的慘叫聲傳出去時,音量並不算高,卻是若有若無、時有時無的傳得很遠,令無數聽到這種聲音的宮人們無不心驚膽戰:皇宮不會……鬧鬼了吧?每拔完一顆牙齒,秋骨寒就說一個字:“寫.”

初時,夏恩還能抱著“也許我忍一忍,皇上就相信我不知情了,我就能逃過這一劫,兩邊不得罪”的心裡撐下去,但接連拔了五顆牙齒後,他就再也忍不住,暈了過去。

但立刻,兩大盆冰水潑下來,他又醒了,而且還是清醒的,劇痛的。

“你若是醒不過來,”秋骨寒淡淡道,“立刻拖去餵狗.”

夏恩立刻不敢暈過去。

秋骨寒接著道:“寫.”

這回,夏恩沒有再說什麼“奴才不知道”“奴才真不知道”了,他只是睜著呆滯渙散的目光,看著地面半晌後,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想抓起筆和紙,卻怎麼都抓不住。

秋骨寒的唇邊泛起冰冷的淡笑:“扶他起來,給他喂止痛湯.”

兩名侍衛立刻拖著夏恩,將他按在椅子裡,給他灌下早就準備好的止痛湯。

一碗湯下肚,口腔裡的劇痛竟然消淡了許多,視線清明瞭一些,手腳也沒那麼抖了。

夏恩喘著粗氣,慢慢的拿起笑,慢慢的在空白的紙張下寫下第一個名字。

他知道,他若是有種,現在就該自盡或讓皇上將自己給殺了,可是,他原本就沒種,不是嗎?活著就好啊,哪怕能多活幾天、幾個時辰,他都想爭取。

一個又一個的名字,填補著空白。

夏恩寫了好久,斷斷續續的寫了一個多時辰,洋洋灑灑四十多個名字,排在名冊上。

秋骨寒一言不發,只是慢慢的喝著茶,看著他哆哆嗦嗦的寫。

終於,夏恩放下筆,顫著聲道:“皇上,奴才……寫……完了.”

秋骨寒勾了勾手,侍衛便會意的拿過名冊,雙手遞上來。

秋骨寒掃視上面的名單,抬頭,盯著夏恩:“如果上面有一個錯的,或者漏了半個,朕定讓你悔恨終生.”

夏恩的嘴早就腫了,嘴部動一下都難受得慌:“奴才……沒有……隱瞞……”大家都是為夏國公效力的,他的下場這麼慘,別人憑什麼就可以安然無恙?既然要倒黴,那就大家一起倒黴好了。

“很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秋恩了.”

秋骨寒抬了抬手,“朕給你休假一個月,下去歇息吧.”

秋恩動了動唇,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顫巍巍的下去了。

他想問的是,如果夏國公知道他出賣了他,要對他下手,他該怎麼辦?可他只是一個奴才,性命能值幾個錢?又有什麼資格這麼問?秋骨寒又瀏覽了那份名冊半晌後,淡淡道:“把這些人全抓過來.”

這一夜,秋骨寒不曾入眠,也不曾走出過御書房半步。

直到五更時分,天色由漆黑變得朦朧時,他才緩緩的走出御書房,負著雙手,站在高高的臺階上,遙望著只有幾顆零星的夜空,看了很久,才慢慢的緩步離開。

沒有騎馬,沒有乘坐步輦,只是慢慢的行走在空蕩蕩的、寂悄悄的皇宮裡。

這一夜,京城的很多官員也都沒有睡好,參與罷朝的擔心得罪了皇上而沒能睡好,沒有參與罷朝的出於興奮而沒有睡好,但夏物生,卻還是睡得挺不錯。

夏物生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大錯,也及時收手了,還被皇上教訓了,所以,就憑他與皇上的血親關係和他曾經為皇上立下的功勞,事情應該就此了結,他雖有遺憾,卻也不用再多想。

還有,宮門已經貼出告示,次日不用早朝,他更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養養身體。

他還有很長時間的富貴要享受,而以前,他實在過了太久的人下人生涯,所以他得養好身體,把以前想享受而不能享受的一切,都一一的享受回來。

比如,他要在外頭養幾房千嬌百媚、懂得討好男人的外室,讓她們給他多生幾個兒子,壯大他夏國公的血脈和聲勢。

比如,他要拉攏和提攜更多的人,讓這批人成為他的手、他的嘴、他的筆、他的工具,代替他去做所有的麻煩事,他只要輕輕鬆鬆的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好日子就行。

比如,他還要製造、培養下一任帝王,讓下一任帝王敬重他、服從他,他可以過著太上皇一樣的好日子……他想得很美很美,睡得很美很美,然而,美夢還在延續,“啊啊啊——”的淒厲的尖叫聲就炸碎他的美夢,幾乎震裂了他的老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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