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柱擔任了清溪書屋都總管後,一直很有耐心的等著某個當紅的大太監犯錯誤。

和朝廷重臣們不同,御前的大太監們,因為被切了蛋的緣故,心理上異常變態。

一言以蔽之,這些大太監們,普遍欺軟怕硬,記打不記恩,還特別的貪財。

當然了,太監的貪財,老皇帝不僅心知肚明,而且默許了他們暗中大肆撈錢。

想象一下,太監們不能玩女人,又距離皇權極近,他們不愛錢了,老皇帝還能睡得著麼?

活該王朝慶倒黴,他以前暗中給玉柱下過絆子,這一次落到了玉柱的手心裡,玉都總管豈能輕饒了他?

叫起之後,玉柱坐在值廬內飲茶,弘皙再次不請自來了。

“柱叔,您侄兒我剛得了一罐好茶,特意拿來孝敬您老人家.”

弘皙雙手捧著龍瓷的茶葉罐,畢恭畢敬的遞到了玉柱的跟前。

玉柱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弘皙,心裡卻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歷史上的老四,剛登基不足半個月,便手諭內閣:隆科多應稱呼舅舅,嗣後啟奏處,書寫舅舅隆科多。

對於老四灌的迷魂湯,隆科多竟然信以為真,絲毫也沒和老四客氣,他寫的摺子和旁人皆不同。

玉柱的摺子,開頭必是如下正規化:總理暢春園事務大臣,臣兒玉柱跪奏。

隆科多呢,他的摺子公然這麼寫:總理事務王大臣、舅舅奴才隆科多,謹奏。

從來都是不恨寡,而恨不均!

凡事就怕對比!

只有比較了,才有心理上的不平衡!

玉柱是老皇帝公開承認的義子,當今第一寵臣,他的摺子開篇,一律都是跪奏。

隆科多呢,這傢伙實在是太猖狂了,不僅以舅舅自居,還敢不跪奏,嗨,他的眼裡還有老四麼?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一山豈容二虎?

實話說,即使玉柱當了皇帝,時間一長,也要辦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隆科多。

以史為鑑,立下蓋世奇功的隆科多,都被陰殺了,更何況是旁人呢?

弘皙越是柱叔柱叔的叫個不停,玉柱就越容易想起隆科多的悽慘下場。

“大阿哥,勞你費心了.”

玉柱含笑接過了弘皙遞來的茶。

“坐吧,別老站著了.”

俗話說的好,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既然收了弘皙送的好茶,玉柱也不好繼續拒他於千里之外,便主動讓了座。

弘皙頭一次見玉柱如此的和顏悅色,情不自禁的心下一陣狂喜。

皇祖沒有說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落座讓茶之後,就聽弘皙說:“柱叔,小侄知道您老人家吃遍了天下的珍饈,貴府啥也不缺。

這不,小侄的郭羅瑪法府上,新得了幾名蒙古來的煮羊高手。

小侄嘗過幾次,確有獨到之處……”鋪墊了一大堆。

玉柱等著弘皙圖窮匕現,一直不動聲色的品茶靜聽。

果然不出所料,弘皙介紹完畢之後,忽然起身,小心翼翼的說:“眾所周知,柱叔您見多識廣,博古通今。

小侄厚著臉皮,想請柱叔您賞個薄面,幫著鑑別一下他們的手藝。

若真的還可入眼,小侄打算薦舉給皇祖,以全孝心.”

弘皙的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可圈可點,面面俱到矣。

玉柱沒有馬上表態,而是凝神細想,弘皙的郭羅瑪法究竟是誰?

說實話,玉柱和老二的關係,不好也不壞。

從康熙四十五年,到康熙五十一年再次被廢之前,老二胤礽一直想拉攏玉柱入夥。

嗨,除非是腦袋被門夾了,玉柱才有可能加入窮途末路的二爺黨。

老二沒有被廢之前,皇太子妃是瓜爾佳氏。

照禮法規矩,弘皙正經的郭羅瑪法,應該是瓜爾佳氏的阿瑪,石文炳。

但是,時任福州將軍的石文炳,早就死了。

由此推算下來,弘皙所指的郭羅瑪法,就是其生母李佳氏的阿瑪,阿達哈哈番(輕車都尉)舒爾德庫。

常年混跡於宮裡的玉柱,比誰都清楚,老二胤礽其實並不喜歡嫡福晉瓜爾佳氏,而格外的偏愛於側福晉李佳氏。

滿洲姓氏,只要是帶佳的,本質上,都是漢人抬的旗。

比如說,玉柱的另一位正妻曹春,便是由老皇帝下特旨,由內務府的包衣漢軍抬為滿洲上三旗,並賜姓曹佳。

據玉柱所知,弘皙的外祖父舒爾德庫是個窩囊廢,死活扶不上牆的爛泥。

康熙四十六年,玉柱擔任宗室御史不久後,舒爾德庫還沒坐熱的內務府慶豐司郎中寶座,就被老皇帝擼了下來。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舒爾德庫在請撥銀子的摺子裡,用錯了典故。

事後回想起來,老皇帝從舒爾德庫那裡開刀,絕對是想警告老二,朕活著的時候,休得妄動!

當然了,歷史上,摺子用錯典故的最著名冤大頭,非年羹堯莫屬了。

老四坐穩了江山之後,年羹堯的摺子裡,居然把朝乾夕惕,誤為夕惕朝乾。

“天道酬勤,力耕不欺。

櫛風沐雨、朝乾夕惕.”

,典出《周易》。

年羹堯本想大拍馬屁,頌揚老四的勵精圖治。

但是,正經進士出身的年羹堯,學識異常淵博,他並不是大字不識幾個的韋公小寶。

越有文化的人,文字上,越不能犯錯誤。

否則,很容易被誤會是故意所為。

老四氣得鼻孔冒煙,正好借題發揮,新仇舊恨一起算,索性對年羹堯下了毒手。

如今的舒爾德庫,除了有個三品爵位之外,和普通的八旗紈絝子弟,也沒啥兩樣。

老二胤礽被廢已久,整天只知道提籠架鳥,飛鷹走犬的舒爾德庫,又不是很有本事的石文炳,其敏感性自然是大大的降低了。

玉柱想定之後,淡淡的說:“好吧,得空的時候,一定過去嚐嚐美食。

唉,沒辦法,誰叫我是個貪吃貪睡之人呢?”

弘皙原本也沒抱任何希望,只是學著下象棋的套路,日拱一卒,想和玉柱套近乎罷了。

誰曾想,玉柱竟然真的答應了邀約,弘皙焉能不喜?

“多承柱叔抬愛,小侄一定把您老人家伺候舒坦了.”

弘皙此話一出口,玉柱便知道了,幕後必然另有好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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