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沉吟片刻,慨然一嘆,輕聲道:“是我耽誤了老五啊。

不過,也怪郭絡羅氏……”戛然而止。

如果是康熙四十五年的玉柱,肯定聽不出老皇帝的未盡之意。

現在的玉柱嘛,嘿嘿,自然是明白滴!

想當年,宜妃郭絡羅氏為了固寵,總是往皇太后那裡跑。

為啥呢?

因為,老皇帝為了裝純正的孝子,每天風雨無阻的去皇太后那裡,至少請安三次。

宜妃只要賴在皇太后那裡,經常撞見老皇帝,總有機會說說話。

實際上,老皇帝是故意裝純孝,做給別人看的罷了。

誰要是當了真,那就是“大聰明”了!

等老五出生後,老皇帝順手就把他交給了皇太后撫養。

老五都十歲了,操一口流利的蒙語,卻不怎麼會說漢話,老皇帝明明看見了,卻只當沒有看見似的。

不客氣的說,老五就算是沒有傷了臉,也因為是皇太后親手撫養長大的,而早早的喪失了皇位繼承權。

明面上,老皇帝對皇太后,確實做到了千依百順。

但是,明裡暗裡的打壓蒙古王公大臣的勢力,老皇帝從來沒有手軟過。

皇太后的親侄兒,參與了噶爾丹的作亂,老皇帝像屠雞殺狗一般,毫不留情的斬殺了他和他的所有兒子們。

玉柱故意推薦老五為帥,就是拿捏清楚了老皇帝的心態。

推舉一個既沒有野心,又永遠不可能登位的皇子,玉柱毫無風險可言。

“老四辦差很得力,帶兵打仗嘛……”老皇帝又停了下來。

玉柱的心裡很有數,老四真不是帶兵打仗的好材料。

歷史上的清準第三次戰爭中,老四看錯了人,選了大草包傅爾丹為帥。

結果,和通泊之戰,傅爾丹中了準噶爾人的埋伏,一萬多名精銳八旗兵,只逃回來了兩千人。

此戰中,正二品副都統以上的滿洲大員,總共才14名而已,居然戰死了12人。

當時的京營滿洲八旗,幾乎家家帶孝,哭聲震天。

要知道,從清軍入關,一直到桂林戰役之前,三品以上的清軍將領,總共也才戰死了十八名而已。

其中,除開十餘名漢軍八旗的高階將領,真正的滿洲八旗高官只戰死了數人而已。

不誇張的說,除了李定國指揮的桂林大捷和衡州大捷之外,和通泊之戰肯定是清初時期,滿洲八旗兵損失最大的一次戰役。

老皇帝先提老三,後提老四,卻忽略了老五,明擺著是想讓玉柱頂替老十四。

別人也許不清楚,老皇帝肯定心裡有數,如果沒有玉柱打下的基礎,老十四不可能獲得如此顯赫的戰功。

“汗阿瑪,劉氏快生了,臣兒沒心思去任何地方.”

面對老皇帝的窮追不捨,玉柱索性厚著臉皮,耍起了無賴。

“哼,貪戀女色,兒女情長,成得什麼大事?再說了,那個劉氏,不過是殘花敗柳的賤人爾,值當你如此的寵愛麼?”

老皇帝越說越生氣,厲聲喝道,“你信不信,朕這就賜死劉氏?”

老皇帝說翻臉就翻臉,玉柱不敢硬頂,趕緊摘了頂戴,跪下請罪。

“臣兒知罪了,叩請汗阿瑪饒了劉氏,她畢竟是犬子秋珏的生母啊.”

“嗯,既然知錯了,朕暫且饒了劉氏的一條狗命。

“老皇帝恐嚇住了玉柱,心裡非常得意,信口道,“若以弘皙為副帥,你覺得誰當主帥合適啊?”

尼瑪,這還用問嘛?

老皇帝居然想讓從未帶過兵的弘皙,擔任西征副帥,顯然是讓他鍍鍍金,混個軍方的資歷罷了。

真正指揮打仗的,只能是玉柱了!

既然老皇帝把話挑明瞭,玉柱若敢繼續拒絕,馬上就會挨錘。

“臣兒願效犬馬之勞。

不過,臣兒有個小小的要求……”玉柱話沒說完,就被老皇帝抬手打斷了,“只許攜兩妾.”

只許攜兩妾,言外之意是,玉柱的兩個正妻、三個嫡子及八個庶子,都必須留在京城裡當人質。

玉柱身邊的漢女,在老皇帝的眼裡,簡直是一文不值,死不足惜!

從清溪書屋出來之後,玉柱緩緩的往外面走。

貼身太監秦定,牽著老皇帝賜的馬,緊跟在玉柱的身後。

特賜暢春園騎馬,這是僅有玉柱才享有的特殊待遇。

但是,玉柱又不傻,肯定不可能把暢春園,當作是自己的後花園。

在暢春園裡,騎一次馬,那叫知恩。

天天都騎馬,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儘管老皇帝暗示了,玉柱為帥,弘皙為副帥。

但是,此事尚有不少變數。

首先,老八他們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西北兵權,怎會甘心讓與玉柱呢?

其次,老四儘管有隆科多和年羹堯這兩張王牌,但是,佟家父子掌握了中外二十幾萬兵馬,他焉能坐視不理?

另外,玉柱一直裝純臣,扮孤臣,得罪了不少滿洲舊勳貴,這些人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佟家人得勢呢?

想當初,馬齊和馬武兄弟兩個,一為內閣大學士,一為領侍衛內大臣兼御前大臣,就被傳言為:二馬吃盡天下草。

現在,若是隆科多和玉柱更得勢了,天知道,外邊會有何等傳言?

玉柱回府後,找來周荃商議此事。

聽了來龍去脈之後,周荃抖開摺扇,笑吟吟的說:“若是弘皙真為副帥,則東翁將來必為輔臣之一,學生提前為東翁賀!”

玉柱擺了擺手,說:“若是老十四依舊回了西北呢?”

周荃輕聲笑道:“自陝西往西,多為不毛之地,皆有軍需不足之慮,必須仰賴河南和山西的軍糧轉運。

到時候,東翁只需派人掐斷河南和山西入陝的糧道,賊軍縱然人多勢眾,無奈何,肚子餓得發慌啊.”

玉柱又問周荃:“難道不能學闖賊的做法,縱兵搶糧麼?”

周荃收攏摺扇,微微一笑,解釋說:“學闖賊?嘿嘿,此乃取死之道也!由陝入豫,或是入晉,山高路遠,關隘險阻,只要東翁及時控制住了直隸的綠營兵,大事無憂矣!”

“直隸的綠營兵,就這麼容易控制?”

玉柱端起茶盞,笑問周荃。

周荃輕聲說:“東翁手握四萬兵馬,又有勇銳雄軍在手。

誰敢不聽話,多則五日,少則三日,即可擊滅之。

大義和雄兵皆不缺,震懾宵小,號令天下,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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