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柱陪著李四兒說話的時候,劉嬤嬤進來稟道:“回老太太,照您的吩咐,人牙宋婆子領著小丫頭們來了.”

家務事,玉柱向來是不插手的,他起身就想走。

不料,李四兒卻說:“你別走呀,陪我一起瞅瞅?”

玉柱陪著笑臉說:“額涅,我書房裡還有事兒……”“哼,再大的事兒,陪陪我都不成麼?”

李四兒板起俏臉,瞪著玉柱。

玉柱只得硬著頭皮,又坐回了原處。

在老佟家,由於李四兒這個奇葩的存在,稱呼上其實都是亂的。

隆科多的親媽,老赫舍里氏,才是整個老佟家裡,正經的老太太。

結果呢,隆科多為了討好李四兒,故意把親媽叫作老太君。

這麼一來,李四兒就順理成章的晉升為老太太了。

當然了,李四兒也不太樂意去佟家老宅那邊,免得要看老赫舍里氏的臉色。

反正吧,在整個隆府裡,李四兒就是活祖宗,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沒辦法,誰叫李四兒命好呢?前半生,李四兒有男人疼她,在外宅裡呼風喚雨,為所欲為。

後半生,李四兒不怎麼在乎隆科多的寵愛了。

因為,她的親兒子乃是威震天下的玉中堂。

不誇張的說,玉柱輕輕的跺跺腳,整個京城的地皮,也都要跟著抖幾抖。

時至今日,滿京城裡,還真沒幾個人,敢甩臉色給李四兒看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四兒身邊的丫頭們,其實已經換過好幾茬了。

不過,除了紅梅和劉嬤嬤之外,玉柱也沒見李四兒格外的寵著哪個丫頭了。

人牙宋婆子,在京城裡做販賣人口的生意,已經很多年了。

這宋婆子很有頭腦,專門做京城裡大戶豪門的生意,不僅口碑信譽極好,而且嘴巴極嚴。

當年,紅梅就是宋婆子親手送到李四兒身邊的小丫頭。

如今的隆府之中,由於玉柱的兒女們持續增多的緣故,家生子的奴婢們已經不夠用了,這就需要大批的外購奴婢了。

所謂家生子,指的是,父母都是隆家的奴婢。

照大清律的規定,家奴的子女,必須世代為奴為婢,永無出頭之日。

這可真的是,一日為奴,終身為奴呢!玉柱的兒女們,個個都是李四兒的親孫輩,她自然是喜愛的。

只不過,李四兒向來就有喜歡塞人的壞毛病。

到目前為止,玉柱的所有兒女身邊,都有李四兒硬塞進去的下人。

嫡親的祖母,安排幾個下人或婢女,跟著服侍孫兒或孫女,誰敢說不?宋婆子被領進屋裡後,見玉柱也在座,她趕緊跪下磕了頭,畢恭畢敬的說:“賤婦宋氏,叩見老太太、玉中堂,老太太、玉中堂萬福金安.”

“起喀吧.”

李四兒和宋婆子已經算是老熟人了,她也就沒端架子的給宋婆子讓了座。

如果僅僅是李四兒在場,見過不少大世面的宋婆子,倒也敢坐。

可是,玉柱也在屋裡,就算是借宋婆子八十個膽子,她也只得乖乖的垂頭站著。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在權勢滔天的玉柱跟前,宋婆子安敢造次?在現代人的眼裡,賤妾肯定不是好詞。

然而,到了玉柱的面前,一直操持賤業的宋婆子,若是擅用賤妾的自稱,那才是妥妥的僭越無禮之舉。

這就和絕大部分人一樣,即使想當奴才,也不可得也!等丫頭們一排排的被領進了屋子,玉柱看著鶯鶯燕燕、杏眼桃腮的模樣,這才恍然大悟。

敢情,李四兒的老毛病又犯了,又想往玉柱的屋裡塞人了。

咳,必須承認,宋婆子確實有幾把刷子,她領來的丫頭們,個個都很水靈,面板嫩的可以掐出水來。

要知道,在這個吃人的社會,窮人家的女兒,因吃不飽穿不暖的緣故,頭髮一般枯黃。

又因總做家務活的緣故,窮人家的女兒,雙手的面板大多十分粗糙。

可是,宋婆子領來的這些丫頭,個個品相上乘,面板異常之細膩。

由此可見,宋婆子買下她們之後,應該花了一番心思,把她們養得很好。

“珍哥兒,你屋裡很久沒有添人了,挑幾個回去,嚐嚐鮮吧?”

李四兒見玉柱的興致不高,又補充說,“你若是不要,她們就會被賣進那等髒地方去,唉,那才叫做是摧殘吶.”

知子莫若母!李四兒這麼一說,還真的觸動了玉柱,他略微一想,就說:“我相信您的眼光,您就幫著挑幾個最俊俏的丫頭,交給紅梅去教導吧?”

“嗨,這就對了呀.”

李四兒疼兒子的情緒落了地,滿心的歡喜的叫來了紅梅,讓她幫著挑丫頭。

玉柱的身邊,幾乎全是絕色的女子,紅梅按捺住心裡的醋意,實事求是的挑了八個最俊俏的丫頭出來,領著走了。

宋婆子見生意做成了一大票,心裡十分歡喜,磕頭的時候,嗙嗙直響。

劉嬤嬤領著宋婆子出來結帳,宋婆子在從帳房的手裡拿了兩千四百銀票後,轉手就將四百兩銀票,硬塞進了劉嬤嬤的袖口。

“劉嬤嬤,您老人家總照顧我的生意,一點小意思,也就是個茶錢,完全不成敬意,萬請笑納.”

宋婆子不僅塞了錢,而且,話也說得賊圓潤,讓人格外的舒坦。

劉嬤嬤見宋婆子的如此會做人,不由笑眯眯的說:“我說宋妹妹,我託你的事兒,別忘了就成.”

宋婆子知道,劉嬤嬤的兒子娶了妻後,一直沒有抱上金孫,這就琢磨著,給她的兒子買個屁股大的通房丫頭回去,以便傳宗接代。

“劉嬤嬤,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一定仔仔細細的替您老人家打聽著.”

宋婆子一邊客套著,一邊心滿意足的從偏門離開了隆府。

大清朝的戶部衙門,其實是整個朝廷裡,最忙碌的一個衙門。

每天,在戶部衙門的門房裡,等著玉柱接見的京官和外官們,少說也有三十幾人。

朝廷的銀子再多,也不夠花。

玉柱自己就說得很形象,十口大缸,卻只有六個蓋子,只能拆了東牆補西牆,左支右絀的縫縫補補了。

進了清溪書屋之後,玉柱見宗人府的宗令雅爾江阿,管著內務府的老八,還有管著工部的大學士王掞都在場,也就明白了,找他逼錢的來了。

“臣兒玉柱,恭請汗阿瑪聖安!”

“伊立!”

隨著老皇帝的叫起,玉柱便站到了一旁。

“玉柱,宗人府的銀子,怎麼還不撥啊?”

老皇帝盯著問玉柱。

玉柱哈下腰,皺緊眉頭,十分苦惱的說:“回汗阿瑪,浙江和江蘇的應繳庫銀尚未送來,戶部的銀庫裡,沒銀子啊.”

大大的叫苦。

老皇帝點點頭,轉頭瞄向了雅爾江阿。

雅爾江阿確實在背地裡告了玉柱的刁狀,但是,他也知道玉柱的厲害。

現在,當著玉柱的面,雅爾江阿也只得說:“宗人府要修玉牒了,需要花一大筆銀子,這確實是大事,還請玉中堂多多少少給點銀子吧?”

玉柱淡淡一笑,開始幫雅爾江阿算帳了。

“上個月九號,戶部剛剛撥了三十萬兩銀子給宗人府,這才幾日,就全都花光了?簡王啊,西北正在打仗呢,花錢如流水,我又不是聚寶盆,也變不出半兩銀子啊!”

玉柱的意思是說,真逼急了,那就要派人查帳了。

這年頭,哪個衙門的帳目,經得起細查?雅爾江阿,原本是玉柱的頂頭上司。

只是,他的運氣不好,得罪過老皇帝,被罷了官,回家休息了好些年。

不巧的是,雅爾江阿在家裡無所事事的時候,玉柱在朝堂上平步青雲,已成參天大樹了!雅爾江阿不敢說話了,老八主動站了出來,異常誠懇的說:“玉柱弟弟,造辦處的關係重大,銀子不能停撥啊!”

玉柱拱了拱手,說:“八哥,造辦處的銀子,從來沒有停撥過。

只是,短短的半年之內,就花了一百多萬兩銀子,至今未見核銷帳目啊.”

這意思說的很清楚了,給錢可以,先銷了以往的帳目,再行撥款。

如果是一般人,老八自然敢做了假帳拿來糊弄。

偏偏,玉柱的手底下,有一批擅長查帳的高手,老八也不敢硬頂了。

和宗人府不同,造辦處的事兒,都是老皇帝的私事,花錢如流水,實屬正常。

玉柱也不敢一直卡著造辦處的銀子不給,只是,戶部的銀庫裡,確實只有一點壓庫銀了。

王掞輕咳了一聲,正欲發難,玉柱卻主動說:“工部修河堤的銀子,今年只能緩撥了.”

“為何?”

王掞立時就火了,大聲質問玉柱。

玉柱冷冷的說:“每年都花近千萬兩銀子,用於修河堤,可是,河堤每年照舊垮塌,還不如不修呢.”

“豈有此理?”

王掞立時就急眼了,修河堤的銀子,關係到多少官員和士紳的利益啊,怎麼可以說停就停呢?玉柱的心裡非常有數,停修今年的河工,其實是老皇帝本人的意思。

但是,老皇帝好面子,也好名,這口黑鍋就只能由玉柱這個財神爺來背了!唉,沒辦法,自從玉柱總管了戶部之後,類似為了要錢的嘴巴官司,隔三差五的就要在老皇帝的跟前,打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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