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胖子,乃是魏珠,他一聽見衙門口傳來的叫嚷聲,不由暗暗叫苦不迭。

這個公鴨般的尖嗓音,實在是太有特點了,不是毒蛇老九又是誰呢?唉,萬歲爺的興致正高呢,老九跑來鬧場子,這不是給萬歲爺添堵麼?不大的工夫,腰間繫著黃帶子的老九,闖了進來。

玉柱早就看見老九了,卻故意拖延了一下時間,沒有在第一時間過去迎接他。

尼瑪,這個專門撈黑心錢的摳貨,一看就是來砸場子的。

哼,如果不挖坑活埋了他,玉柱就不配姓佟佳了。

老九進入會場之後,也沒往玉柱的跟前去,而是隨意挑了一張桌子,趕了一個商人起身,大咧咧的坐了上去。

和老十不同,老九的手裡既沒有拿馬鞭子,更不會到處抽打東西。

說句心裡話,老九隻動嘴不動手,以他是康熙親兒子的身份,就算是砸了場子,玉柱還真不好把他怎麼著了。

只是,老九顯然忘記了,玉柱如今是欽差大臣呢。

正式場合之下,真要按照規矩來辦,應該是老九先過來給玉柱行禮,恭請聖安。

然後,玉柱再行拜見皇子之禮。

可是,老九故意沒過來行禮,玉柱也肯定不可能主動過去了。

只是,原本被玉柱強行壓制住的會場氣氛,就有些蠢蠢欲動的不良傾向了。

方才,根本不敢竊竊私語的商人們。

現在,咬著耳朵說悄悄話的,明顯增多了。

老九坐定之後,當即就有一名大商人,屁顛屁顛的跑過來見禮。

“九爺吉祥.”

此話一出口,在場的大商人們,哪怕有不認識老九的,也都知道了,皇九子來砸場子了!“喲,是賴七啊。

你看見沒有,爺都擱這坐半天了,有人可是異常之狂妄啊,既沒有過來見禮,又無人上茶,這是安的哪門子心吶?”

賴七是依附於老九的大商人,他自然要捧老九的臭腳了。

“九爺,我看啊,那叫仗勢欺人,連九爺您都敢不放在眼裡了.”

“不急,爺不是來鬧場子的,而是來吃茶,磕瓜子的.”

玉柱召集了整個四九城最有錢的大商人來開會,專門撈黑心錢的老九,心裡明白的很,他若是不親自出面護著大家,依附於他的大商人們,肯定都要折大財了。

實話說,到場的大商人之中,有不少人,其實是老九的白手套。

老九料定了,就算是每人出一千兩銀子,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了。

所以,格外愛財的老九,史無前例的來了。

可惜的是,老十被皇帝打發去了黑龍江,不然的話,老九就不會來了。

老九是個超級明白人,只要攪黃了場子,讓玉柱墮了氣勢,就算是巨大的勝利。

如果,他拿著馬鞭闖進來,性質就不同了,那是動粗。

到康熙跟前打官司的時候,就很有些說不過去了。

老十胤䄉的身份地位,比老九高太多了。

胤䄉的生母是溫僖貴妃鈕祜祿氏,姨母是已崩的孝昭皇后,郭羅瑪法是一等公遏必隆,親舅舅是剛剛被玉柱整垮了的阿靈阿。

只是,康熙三十七年大封兒子們的時候,老九和老十連個貝子都沒有撈到,至今都是無爵的空頭皇子阿哥罷了。

這就給了玉柱鑽空子的機會了!無爵的皇子阿哥,不先來拜見欽差,恭請聖安,規矩上就肯定說不過去的。

玉柱懶得理會來鬧場子的老九,故意大聲說:“諸位,本欽差已經奏明瞭聖上,若是以往有偷漏稅之情狀,只須補繳了五千兩銀子,便可既往不咎.”

老九一聽這話,暗暗慶幸不已,他來的可真及時啊。

每家商戶五千兩,二十幾家白手套,又是多少銀子?草包老十的數學水平很爛,根本就不值一提。

老九卻是學貫中西的大才,他不僅精通數學,還會搞發明,英語甚是流利。

甚至,老九還可以用拉丁語寫信,可謂是厲害之極。

然而,所有的皇子阿哥之中,康熙最討厭的就是頗有才學的老九了。

玉柱既然開出了方子,老九很自然的要站出來反駁了。

“豈有此理?說咱們偷稅漏稅,證據何在?”

老九此言一出,頓時獲得了商人們的共鳴。

是啊,玉柱太欺負人了,仗著控制城門的絕對優勢,居然在無證據的情況下,逼迫大家獻上巨資。

五千兩銀子,是個啥概念呢?已經可以在人滿為患的外城之中,買一座五進的四合院了。

四九城的內城和外城,房子的價值,實際上相差甚遠。

道理其實很簡單的,二環的房子和五環的房子,能一樣麼?善財難捨,人同此心。

不是被逼無奈之下,誰樂意把已經落了袋的銀子,再交出去呢?於是,原本異常平穩的現場氣氛,立即變得浮躁了起來。

魏珠看得很清楚,原本不敢說話的幾個同桌人,居然都敢小聲表達不滿了。

“有證據麼?沒證據,就敢罰這麼多銀子?忒霸道了吧?”

“幸好有九爺來出了頭,不然的話,咱們誰敢當這個出頭鳥啊?”

魏珠聽了這話後,下意識去看黃老爺。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黃老爺的臉色,整個的黑了。

要出大事了!魏珠比誰都清楚,玉柱不是替他自己撈錢,而是替萬歲爺的內庫搞錢。

毒蛇老九砸了玉柱的場子,就等於是掃了萬歲爺的顏面和利益啊。

嗨,老九撈了海量的黑心錢,卻一個大子都沒給萬歲爺,全讓老八拿去收買重臣了。

唉,這不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崽子麼?當魏珠瞥見,黃老爺手心裡的佛珠,轉得賊溜快之時,他的心都快嚇出了嗓子眼,唬得忘記了呼吸。

幾個不知道死活的商人,一直在黃老爺的耳邊鴰噪。

“九爺真是好樣的,他這一鬧,銀子只怕是罰不下去了吧?”

“那是自然,九爺是誰?他老人家可是整個四九城裡的大財神爺,輕輕跺跺腳,地皮就得抖三抖呢.”

“這個玉柱,如此的年輕,又長得如此的俊美,嘿嘿……”此人笑得異常雞賊,格外的意味深長。

“讓你這麼一提醒,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啊……”接話的顯然是個明白人,一聽就懂,玉柱只怕是和老皇帝有那麼一腿吧?魏珠嚇得兩腿直髮抖,心肝兒顫動的幾乎停止了跳動,歹命鬼,簡直是不知道死活啊!可是,黃老爺不發話,借魏珠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提醒這幾個胡言亂語的商人。

這時,老九見全場的商人們,都開始心浮氣躁了,不由得意洋洋的說:“諸位東家,可不能由著毛沒長齊的楞頭青,肆無忌憚的亂來啊。

若有冤屈,只管來告訴爺,爺自會到汗阿瑪那裡,替你們伸張正義.”

自從黃老爺來了後,因與眾不同的沒有來拜見玉柱,孫承運就盯上了黃老爺。

孫承運這輩子,只見過兩次皇帝,第一次是進宮請期的時候,被皇帝召見了。

但是,由於乾清宮的光線比較暗,孫承運又不敢抬頭去看龍顏,還真沒看清楚黃老爺的相貌。

第二次,孫承運領著玉柱溜進公主府裡賞景,被黃老爺抓了正著,他才算是真正的看清楚了龍顏。

孫承運越瞧,越覺得黃老爺,像極了萬歲爺。

因為啥呢,萬歲爺得過天花,臉上麻麻坑坑的很明顯。

玉柱盤算著,黃老爺至今沒有發作,顯然是氣氛烘托得還差了口氣。

“九爺,您不請自來,煽動鬧事。

卻可曾知曉,壞的是朝廷的大事兒麼?”

玉柱故意刺激了老九一下,讓他盡情的表演。

老九做夢都沒有料到,黃老爺就坐在他身後的不遠處,他把臉一板,厲聲道:“啥叫朝廷的大事,爺管得著麼?爺就知道,你小子膽子長了毛,敢從爺的兜裡往外掏銀子,活膩味了吧?”

玉柱心裡暗暗好笑,站在他的角度,看不清楚一直低著頭的黃老爺的臉色,卻看得見魏珠的腰,哈下去快要和桌子平齊了。

“九爺,您真的要為了個人的私利,不顧朝廷的大計?”

玉柱說的其實很誠懇,處處顯露出不想擴大事端的態度。

黃老爺可不是一般人,只要不是老八和太子的事兒,啥貓膩看不清楚?把黃老爺當傻子耍,嘿嘿,那才是真的傻。

換句話說,玉柱是真心想勸退了老九,免得父子反目的鬧開了,非常影響老皇帝的聲譽。

玉柱想息事寧人,可是,老九卻不想放過眼前的大好時機。

道理是明擺著的,今天如果不打掉玉柱的囂張氣焰,老九以後的損失,就大得承受不起了。

今天來參會的兩百位大富商之中,至少有超過二十幾個,和老九暗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老九明知道,會往死裡得罪了玉柱。

但是,他如果不出這個頭,墮了氣勢,以後就沒辦法指揮手下的白手套了。

此所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玉柱,別以為你每天陪著老頭子下棋,爺就會怕你了。

哼,你也不想想看,有那麼一天,你的腦袋保得住麼?”

老九還算是有點理智,說得也十分隱晦。

但是,那一日意味著啥,黃老爺豈能聽不懂麼?“胤禟,你好大的口氣呀?”

玉柱被老九堵得沒話說之時,忽然有人赤果果的叫了老九的名字。

老九火冒三丈的扭頭一看,卻是情不自禁的張大了嘴巴,驚叫出了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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