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老皇帝氣昏了頭,拔刀要殺親兒子。

換位思考一下,老皇帝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把現場的所有人都殺光麼?不可能的事情!晚年的老皇帝,極其的好名,追求的是仁君的氣度。

很顯然,老皇帝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二個字:臺階。

給老皇帝搭梯子下臺階,還要下的漂亮,下的沒有後患,可謂難於上青天!凡事有利必有弊,有危才有機。

越是難辦,就越能顯示出玉柱的真本事。

“回皇上,若是按照臣的本意,對九爺確實是有些看法的.”

玉柱也不藏著掖著,把對老九的憎恨之情,表露給了老皇帝。

老皇帝點點頭,他肯定聽得出來,這是玉柱含蓄的真心話。

“皇上貴為天子,天子教訓不成器的兒子,實乃家事也,外臣安敢置喙?”

玉柱站穩了立場,表明了態度。

老皇帝擺了擺手,顯露出有氣無力的樣子,給人一種心力交瘁的疲態之感。

“汝乃家中晚輩,身份不同於他人,但講無妨.”

康熙明顯聽出了玉柱的意思,順勢下了坡,卻還是沒有放過玉柱。

父親氣瘋了,拿傢伙事兒嚇唬兒子,妥妥的家務事呢!既然是家務事,臣子們就不應該多嘴多舌的瞎摻合。

照玉柱這麼解釋,康熙的盛怒抽刀,就不是君要殺臣,而是父嚇子也!哪家的父親,很生氣的時候,不說幾句過頭話,不做幾件過頭事呢?這就說得通了!歪理也是理,核心是老皇帝可以自圓其說,心裡的坎,也過得去。

老皇帝是玉柱的姑父兼表叔,把玉柱視為家中晚輩,於公於私,確實都說得過去。

“長輩生氣之時,若是真孝,理應大杖走也!否則,便是陷長輩於不義.”

玉柱心裡明白,老皇帝心裡的那道坎,遠沒跨過去。

玉柱站穩了孝道,順帶著把他自己也徹底的摘了出去。

“哼,你個小猴兒,故意繞那麼遠,做甚?”

老皇帝嫌棄玉柱的說話很繞,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晚輩方才聽您提及過,我世祖章皇帝託夢於您,思念九表兄了。

不如就派他獨自去孝陵,吃齋抄經,清心寡慾的盡了孝道?”

玉柱這話一出口,一旁的魏珠,暗暗挑起大拇指,妙哉,實在是高明之極也!皇祖託夢想孫兒了,這個藉口,實在是妙不可言!康熙心裡窩著火,有個坎始終過不去。

照玉柱的理解,老皇帝既要狠狠的懲罰了老九,又不想惹來閒言碎語,還要合情合理。

老皇帝想要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也就是玉柱有急智,異常機靈的找到了極為合適的臺階,讓老皇帝只要一伸腳,便可順利的出了胸口憋著的悶氣。

“那些人怎麼辦?”

康熙沒提怎麼懲罰老九的事,卻把矛頭指向了跪滿一地的豪商們。

玉柱心裡有數,皇帝已經預設了他的提議。

讓老九去守陵,實乃一箭三雕之計也!既暫時讓老八失去了得力的狗頭軍師,又幫著康熙出了口惡氣,還可以藉此平息負面輿論帶來的被動局面。

如果,老九去守陵了,老皇帝顯然要清靜許多了!“以臣之見,將他們全部記下名字,實行連坐。

一人亂說話,所有人都跟著重罰一百萬兩銀子.”

玉柱的狠辣手段,立時把老皇帝逗笑了。

“還是要寬仁為本。

唉,實在是家門不幸,才會叫外人看了笑話.”

康熙這麼一說,玉柱秒懂了。

若只是一兩個人知情了,康熙只怕是會採取殺人滅口的手段了。

死人,是不可能說話的,那就永除了後患!問題是,現場有二百名豪商,還有大批的差役和侍衛。

大家都看見了康熙拔刀追子的醜聞。

客觀的說,即使想滅口,已經完全不可能了。

總不能把這些人,都殺光了吧?玉柱提的主意,恰好撓到了老皇帝嚴重缺錢花的癢處之上,甚合聖心也!只要訊息傳了出去,老皇帝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抄幾家富商,用他們的錢,去打羅剎國。

“嗯,你是稅監,正經管著賤商們,他們就都交給你去處置了.”

康熙不缺錢花了,他一直憋著的那口惡氣,總算是洩掉了大半。

“不過,有些人就必須重重的治罪了.”

老皇帝嘴裡的有些人,這三個字咬得比較重。

玉柱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要嚴辦那些替老九,也就是替老八撈銀子的豪商了。

“臣領旨.”

玉柱一邊跪下領了口諭,一邊心想,老皇帝真的是厲害之極。

老皇帝不動聲色的推了一把玉柱,讓他徹底站到了對抗老八和太子的最前線。

玉柱挖斷了老八的財源,老八就算是少有的賢王,又豈能和玉柱善罷甘休?老八若要折騰玉柱,太子胤礽就很可能會出手幫玉柱了。

這麼一來,原本聚集在老皇帝身上的巨大斗爭旋渦,就暫時性的轉移到了玉柱這個擋箭牌的身上了。

玉柱,原本就是堅定的純臣派。

對康熙越有利用價值,他才會爬得越高,才有機會拿到兵權。

老皇帝走了,老九也被帶刀侍衛們架走了,汙衊玉柱是皇帝男寵的那幾個嘴巴欠的傢伙,也被帶走了。

宮裡的大隊人馬,還沒有撤完,隆科多就帶兵來了。

“嘿嘿,皇上說了,你說抓誰,我就派兵去抓誰.”

隆科多笑眯眯的說。

玉柱微微一笑,說:“阿瑪,該抓誰,還需要兒子多嘴多舌麼?”

隆科多哈哈一笑,隨即下令:“來人,將老九的人都抓了.”

按照隆科多給的名單,老九在明面上的白手套們,一一就擒。

老皇帝恨極了老九,他的吩咐玉柱肯定是要聽的。

於是,玉柱走到戰戰兢兢的豪商們跟前,提高了聲調,說:“你們之中,還有誰是胤禟的黨羽,只要招了,就有活命,甚至是保住家產的可能性.”

有康熙的旨意做後盾,跪滿一地的富商們的生死或榮辱,皆在玉柱的一念之間。

柱公為刀俎,富商為魚肉,安敢不從耶?別人的招供倒也罷了,賴七的招供,卻令玉柱大吃了一驚。

昌隆號甄氏的父兄,竟然都是老九的人。

“來人,帶上賴七,去抄了甄家.”

“嗻.”

牛泰打千領了命,調動了他手下的稅丁們,傾巢出動,直撲甄家。

“大人,民女冤枉啊,民女的父兄和九爺從無瓜葛,定是賴七血口噴人,故意誣陷我家.”

已經被擒下的甄氏,倒也不笨,一猜就中。

甄家已是砧板上的肉,隨便玉柱怎麼去切了,他才懶得理會甄氏的喊冤呢。

老皇帝嘔了這麼大的氣,不抄個幾百萬兩銀子出來,顯然是不可能真正消氣的。

既然賴七咬上了甄家,那就活該甄家倒黴了。

這年頭,賤商們再有錢,也只能匍匐於皇權和官權之下,成為待宰的羔羊。

真相?別逗了,真相壓根就不值一提!康熙要的是錢,玉柱要完美的交差,他們都不需要真相。

玉柱轉身就走,他乃是堂堂欽差稅監,豈能和一個女流之輩糾纏不清?“大人,民女有要事稟報,乃是通天的大事.”

甄氏急眼了,若是玉柱走了,整個甄家就徹底完蛋了。

“通天的大事?”

玉柱眼眸一閃,心說,莫非是和老八有關?玉柱剛得罪了老九,若是甄氏手裡有老八的秘密,那就很美妙了。

“帶她去內書房候著.”

玉柱吩咐過文德納後,就去陪著隆科多說話了。

隆科多問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不由撫額嘆道:“我兒果有大智慧也.”

以隆科多的政治智慧,他自然很清楚了,若是老九真的死於康熙的刀下,玉柱也肯定活不成了。

隆科多喝了好幾盞茶,才算是壓了驚。

父子兩個協商妥當之後,當即派兵把老九手下的白手套們,全都抄了家。

隆科多和玉柱,心裡都很清楚,皇帝已經被老八和太子的激烈爭鬥,折騰得夜不能寐了。

趁這個機會,剪了老九的羽翼,挖斷了老九的財源,八爺黨肯定要消停一段時間了。

這是隆科多的想法。

玉柱就想得更深了,老九和他的人都被收拾了後,老八就失去了收買重臣的本錢。

只要老八的攻勢減弱了,太子肯定要加緊行動,以獲取徹底壓倒老八的絕對優勢。

可問題是,太子一旦再起,康熙肯定還會扶持老八起來。

那個時候,守陵的老九,又會被放回到老八的身邊。

形勢就是這麼的奇妙。

客觀的說,在老八、太子和康熙之間,已經形成了不可化解的死迴圈。

嘿嘿,當純臣,替皇帝排憂解難,左砍老八,右剁太子,乃是玉柱青雲直上的根本也!該抄家的都派兵去抄了,玉柱再次出現在富商們的跟前,當眾宣佈:“每家補繳三萬兩的稅銀,一兩都不能少,限三日裡繳齊。

不繳者,一切後果自負.”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富商們再捨不得錢,為了保住性命,也只得乖乖的接受了。

只是,等玉柱去見甄氏的時候,又是另一個傳奇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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