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輯其實很簡單,讓戴梓繼續深入的研究槍炮技術,遲早有一天,大清朝就不買南懷仁關係戶的紅夷大炮了。

那個時候,大清朝每買一門紅夷大炮,南懷仁都有不菲的提成。

南懷仁死後,義大利傳教士菲利普斯以多明哥的名義,繼任為欽天監的監正,其漢名為閔明我。

閔明我,繼承了南懷仁的遺志,始終都想找機會整死戴梓。

工夫不負有心人。

戴梓流放於奉天之時,居然還在研究火藥。

因一時不慎,導致火藥爆炸,炸傷了人,戴梓就被官府捉了去。

閔明我得知訊息後,大喜過望,連忙利用星相之學,汙衊戴梓是想炸塌大清的龍脈。

康熙其實也很迷信,但畢竟還是愛才的君主,沒有冒然殺了戴梓,而是將他逮入京城,關進了刑部大牢。

“啪.”

玉柱抓過案上的驚堂木,用力一拍,戴梓的身子猛的一抖,抬起了頭。

這一下子,玉柱藉著通明的火把光,徹底看清楚了戴梓的相貌。

唉,除了鷹勾鼻之外,長相也是歪瓜劣棗,難怪輕而易舉的就被南懷仁和閔明我給坑了。

這個十分迷信的時代,面相不好的人,很容易被人聯絡上“鷹視狼顧”的司馬懿。

不誇張的說,僅看面相,戴梓活像是電視劇《地下交通站》裡的偵緝隊長賈貴。

但是,老話說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誰能料想得到,眼前的這個戴梓,竟然是整個大清難得一見的武器天才呢?前明也有個武器天才,名叫孫元化,他跟著徐光啟學習火器技術,造詣甚深。

然而,因為孔有德發動了“吳橋兵變”,並帶人投奔了後金。

時任登萊巡撫的孫元化,被敗家子崇禎,斬於菜市口。

實在是太可惜了啊!“戴梓,本官奉上諭問你話,須明白回奏.”

“是,罪臣領旨.”

戴梓被抓了之後,在路上和刑部大牢裡,分別吃了些苦頭,已經三天沒吃飯了,難免有些有氣無力的樣子。

“皇上問你,為何要炸塌我大清的龍脈?”

提及康熙的時候,玉柱果斷起身,向左側抱拳拱手,以示尊崇之意。

“回皇上的話,罪臣安敢炸塌龍脈?炸塌的不過是流放的茅舍罷了.”

戴梓苦笑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玉柱提筆在手,舔墨後,寫下了一行字:罪臣戴梓奏曰:炸塌的乃是流放之茅舍爾,並非龍脈。

“皇上問你,為何不安分守己?”

玉柱心裡明白,康熙明明啥都懂,卻故意藉著南懷仁的誣陷,把戴梓流放去了奉天。

其實就兩個字:防漢!“回皇上,西洋之火藥,威力越來越大,臣惟恐我大清之火藥之配方,遠不如西洋,將來,遲早會生變故.”

戴梓說得異常之中肯,歷史恰好被他料中了。

玉柱一邊問,一邊做記錄,刑部尚書安布祿就坐在一旁。

可是,安布祿始終聽不明白,玉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傾向?安布祿,那可是長期辦案的老手了,他比誰都清楚,若是審問者,想開脫罪臣,問話的時候必然會有所暗示。

可是,玉柱的問話,中正平和,不偏不倚。

安布祿完全聽不出來,玉柱是想保戴梓呢,還是想殺了戴梓?玉柱也是成熟的老官僚了,他這才是第一次替康熙辦差而已,態度必須要中正平和,不帶任何的傾向性。

康熙是什麼人?他可是當了四十五年皇帝的老政客了,下頭的那些個貓膩,他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知道的。

只不過,故意裝聾作啞罷了。

對於老政客而言,只要玉柱的奏報有了偏向性,很容易就看得出來的。

玉柱的心裡,其實很清楚的。

歷史上的戴梓,哪怕先後被南懷仁和閔明我這兩個洋人傳教士陷害了,康熙依舊因為愛惜人才,並沒有殺他。

既然,戴梓沒有生命危險,玉柱又何必橫插一槓子的畫蛇添足呢?康熙考驗了隆科多二十幾年,才信任了他。

類似康熙這麼老練的老政客,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把兵權給了玉柱呢?各種考驗肯定是源源不斷的,玉柱必須要經得起考驗,才有機會仿效小站舊事。

當年,漢武帝還活著的時候,霍光一直謹小慎微,居然沒有做錯過一件差事。

但是,等漢昭帝駕崩之後,霍光就敢擅作廢立之事,將昌邑王劉賀趕下了皇帝的寶座。

這人吶,有多大的實力,才能辦多大的事兒!其實呢,戴梓的事兒很清楚,也沒啥秘密可審。

唯一的秘密,也就是,戴梓實驗用的火藥配方而已。

對別人而言,也許那個配方很值錢,到了玉柱這裡,卻是一文不值。

黑火藥的配方那點事,各種小說早就寫爛了,也就是硫磺10%,木炭15%,硝石75%。

實際上,同樣是黑火藥,因為配方、儲存和性狀的不同,爆炸威力要相差數倍。

大清朝的那種黑火藥,只是簡單的將木炭、硫磺和硝混合,配比五花八門,是一種鬆散的混合物,很不耐儲存和運輸,而且易受潮、雜質多,威力小。

鴉片戰爭時,英軍在虎門炮臺,繳獲了幾萬斤清軍沒來得及銷燬的黑火藥,最後都直接倒進海里了。

因為,這些劣質的黑火藥,對英軍並無卵用!別的且不說了,單單是一個蒸汽壓緊、機械制粒和磨光工藝,落後於時代的大清,就完全搞不出來。

技術落後並不可怕,先學習,後趕超,甚至乾脆就是換了賽道即可。

比如說,鋰電池和新能源車就是換了賽道之後,有些技術甚至是領先於西方了。

可怕的是,落後了還要嘴巴硬:都是我們祖上玩剩下的東西!康熙派玉柱來密審戴梓肯定是有目的的,玉柱又是第一次辦差,所以,問得格外的仔細。

戴梓一直待在奉天的流放地,經歷也十分簡單,沒啥特別值得一說的事兒。

按照玉柱的理解,康熙之所以抓了戴梓回來,多半是因為迷信的緣故,真的害怕大清的祖龍之脈,叫戴梓給炸塌了。

“家裡尚有何人?”

玉柱本著辦差須盡心的原則,既然來了,就要問個底兒掉,而不能馬虎大意的只問黑火藥的事兒。

“回大人,罪臣家中尚有四子,曰戴京、戴亮、戴亨和戴高,皆在奉天.”

玉柱點點頭,又問戴梓:“除了喊冤外,還有何話稟於皇上?”

“請大人替罪臣稟明皇上,罪臣死不足惜,唯四子無辜,望赦之.”

戴梓倒是沒有替他自己求饒,而是替四個兒子求了情。

舔犢之情,乃是人之常情。

審問進行了一個多時辰後,戴梓被押送了牢房。

玉柱也和安布祿拱手道別,離開了刑部,坐轎回乾清宮,向康熙繳旨。

康熙看了玉柱所做的筆錄,忽然問他:“你覺得呢?”

這話問得沒頭無尾,但是,玉柱心裡卻明白,康熙指的是龍脈會不會被炸塌的事兒。

“皇上,臣不能妄議國家大事.”

玉柱才不傻呢,龍脈之事,可大可小,他才沒必要摻合進去呢。

反正吧,只要玉柱不插手改變歷史軌跡,康熙也不會殺了戴梓。

“人才難得啊.”

康熙嘆了口氣,說,“放他回奉天,不太好。

赦了,更不好。

這麼著吧,就把他關到你的府上,只要不死,隨便你怎麼處置.”

玉柱才不想摻合進去呢,他搖著頭說:“臣還想多點時間,早生嫡子呢,哪有工夫看著他啊?”

原本,康熙只是信口這麼一說罷了,見玉柱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反而下定了決心。

“就這麼定了。

只是有一條,不許他和南邊的漢人有任何接觸.”

康熙一錘定了音,玉柱只得乖乖的接受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安排。

玉柱想走了,康熙又說:“貴妃病了,你是她的嫡親侄兒,去看看她吧。

別急著馬上出宮,陪著她好好兒的說說話.”

就在玉柱倒退著出門的時候,康熙忽然叫住了他,問:“朕年紀大了,貴妃的生辰好象是下個月初四?”

玉柱的心頭猛的一凜,好厲害的康麻子啊,這是搞的突然襲擊啊。

幸好,玉柱的記性好,且每年都託隆科多帶生辰禮進宮,獻給小佟貴妃。

不然的話,還真被康熙給問住了。

“回皇上,貴妃娘娘,她老人家生於康熙七年戊申七月十四日,屬猴.”

玉柱回答得滴水不漏。

康熙也就沒說啥了,擺了擺手,讓他走了。

一旁的魏珠,暗暗替玉柱捏了把冷汗,萬歲爺能這麼問,顯然是即將大用玉柱了。

但是,玉柱若是連宮裡親姑爸爸的生辰都不知道,萬歲爺還會不會重用他,真的就很難說了啊。

宮裡,自古以來都是最薄情之所在。

偏偏,康熙又格外的重視孝道。

他若是龍體欠安,必要兒子們到病榻前,侍奉湯藥,噓寒問暖。

“魏珠,你陪著他過去,叫他多陪著貴妃說說話。

若是晚了時辰,就讓玉柱在景仁宮裡歇下吧,親姑爸爸和親侄兒之間,就不需要那麼多的避諱了.”

康熙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又吩咐了魏珠。

魏珠啥都明白,卻是一個字都不敢漏給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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