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子,您有所不知。

小的乃是佟家的家生子阿哈,打小就伺候著老主子了。

哦,對了,老主子也就是您的阿瑪。

您出生前,蒙老主子的恩典,提拔小的當上了外任的縣丞。

這麼些年,老主子一直沒忘了小的,這不,今年的年頭剛提拔小的做了五品的知府同知,小的怎能不感激涕零?”

顏永光說著說著,忽然眼眶發酸,情不自禁的掉下了眼淚。

從卑賤的阿哈,到正五品的知府同知,確實是極不容易,顏永光打心眼裡感激隆科多的提攜之恩。

玉柱秒懂了,這位顏同知,敢情是隆科多身邊的阿哈,那就是典型的自己人了。

在旗人豪門之中,阿哈雖然地位極低,卻很容易獲得主人的信任。

因為,一日阿哈,終身阿哈,屬於很徹底的依附關係。

按照旗制,旗下包衣可以告發旗下大貴族的不法之事。

但是,家裡的阿哈,膽敢舉報主人家,那是要掉腦袋的。

所以,很多滿洲的大貴族,包括皇子阿哥們,都特別喜歡提拔自家的阿哈做官。

例如,《雍正王朝》裡,四爺撿來的小乞丐狗兒,也就是後來當上了兩江總督的李衛,就屬於典型的這種情況。

“起吧,既是自家人,你老是跪著,我心裡隔應得慌.”

玉柱的一席體己話,又惹的顏永光灑了幾行熱淚。

顏永光起身後,垂著頭,哈著腰,畢恭畢敬的站在玉柱的身側。

玉柱還真沒把顏永光當外人,便笑著給他介紹了張廷璐和鄔思道。

顏永光以前伺候慣了隆科多,察言觀色那是不須多說的,最基礎的基本功而已。

“小的顏永光,拜見張公子.”

顏永光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長揖行禮,唬得張廷璐趕緊側身避開了。

開什麼玩笑?張廷璐尚未中舉,至今只是個稟生而已,安敢大咧咧的受五品同知的禮?“哎喲,顏大人太客氣了,學生受不起.”

張廷璐慌忙擺手,也跟著長揖還禮。

鄔思道連個秀才都沒考中,並無功名在身,他這種草民見了顏永光應該跪下磕頭才是。

見顏永光看向了他,鄔思道慌忙躲到了玉柱的身後,免得較真起來,他要吃大虧。

“小的顏永光,拜見鄔公子.”

顏永光毫不含糊的再次長揖到地。

鄔思道算老幾,他並不在意。

但是,小主子的面子,必須給足。

花花轎子互相抬!既然顏永光這麼的識趣守禮,玉柱又不是不會做人的呆瓜,他當即發出邀請,請顏永光一起落座,共飲幾杯。

“小主子的駕前,哪有小人的座兒?您就算是借小的八百個膽子,小的也不敢僭越了咱們家的規矩.”

顏永光死活不肯入席。

後來,玉柱拉住顏永光的胳膊,強摁著他坐到了身旁,這才算是消停了。

但是,顏永光很懂事的側著身子,只坐了半邊屁股,態度可謂是端正之極。

誰料,等顏永光坐定之後,看清楚了桌子上的酒菜,霍的站起身子,抬手指著張德光的鼻子,厲聲斥道,“你給我的小主子就吃這種鳥食?”

沒等玉柱反應過來,顏永光幾個健步就竄到了張德光的跟前,抬手揪住他的衣領,揮起右手,“啪啪啪啪啪……”一口氣連扇了八個大耳刮子。

“他孃的,你們張家吃香喝辣的,放印子錢,全仗著老子的護持。

不成想,你們竟敢這麼對待老子的小主子,我那邊上的山珍海味,飛禽走獸,小主子這邊竟然看不見幾個葷菜。

狗東西,全是白眼狼……”“啪啪啪啪……”顏永光罵過之後,氣急敗壞的又扇了張德光四個大耳刮子。

好傢伙,顏永光是真的下了辣手,大耳刮子抽得極狠,張德光的那張小白臉,立時被暴揍成了豬頭。

張廷璐看得津津有味,雖然沒笑出聲來,心裡卻是爽透了。

該,活該,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就是欠揍!鄔思道沒有那麼好的涵養,他兩眼放光,臉上掛滿了舒爽的淺笑。

玉柱其實可以制止顏永光繼續動粗,但是,他卻一聲都沒吭。

等顏永光一腳把張德光踢翻在了地上,玉柱這才淡淡的說:“老顏,算了,他畢竟是你的晚輩嘛,且饒了他這一遭.”

顏永光動手打了人,顯然不可能繼續坐在人家裡喝酒了。

並且,玉柱他們也不好意思去和俞鴻圖告辭了,索性就這麼走了。

離開了張府大門後,顏永光哪肯就這麼放玉柱走了。

他跪到玉柱的腳邊,聲淚俱下的懇求玉柱賞臉,務必去鎮江府的同知衙門裡作客,讓他略盡地主之誼。

玉柱親手攙扶起顏永光,溫和的說:“等我回京的時候,一定去鎮江府你那裡作客,可成?”

一旁站著的胡彪,暗暗佩服不已,顏永光這番唱唸做打的功力,實在是深不可測啊!胡彪和顏永光是老熟人了。

方才,往外走的顏永光恰好遇見了胡彪,他仔細一問,才知道小主子玉柱被冷落在了一旁。

如今,顏永光見實在是勸不動了,只得和玉柱灑淚而別。

騎在馬上的胡彪,下意識的扭頭看了看,卻見顏永光居然一直站在原地,哈著腰恭送玉柱的車隊離開。

唉,人比人真的是氣死人吶!人家顏永光已經是五品同知了,只比他小五歲的胡彪,還是個外院的管事而已,實在是沒辦法相提並論。

等玉柱的車隊走遠後,顏永光回來見張德光還跪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敢動。

顏永光不由笑了,俯身攙扶住張德光的右臂,拉了他起身。

“你呀,還在恨我吧?”

顏永光盯著張德光已經腫成了包子的雙頰,看了好一陣子,才解釋說,“你也年紀不小了,我方才若不搶先出手打了你,讓小主子消了氣,哼,你的全家老小恐怕都難逃滅門之禍.”

見張德光一直不肯吱聲,心裡顯然還帶著氣,顏永光不由沉下臉,厲聲喝道:“蠢貨,你們靠我扶持,我要靠老主子拉拔。

如果惹惱了小主子,他根本不需要動嘴,只須使個眼色,就會有大把的人撲上來,咬死你們,附帶上我,懂麼?”

“姑父,佟家真的有這麼厲害?”

張德光終究不敢違拗顏永光,只得低著頭問出了心裡藏了很久的疑惑。

顏永光看著一根筋的張德光,不由暗暗惋惜不已。

這孩子平時看著倒挺機靈的,一到了關鍵時刻,總是冒傻氣。

“我也不和你解釋太多了,總之,以後碰見了玉柱,要麼跪下請安,要麼躲遠點,千萬別自不量力的找死,懂麼?”

顏永光看在親戚的份上,只能說這麼多,其餘的就看看張德光自己的悟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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