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深深的看了眼玉柱,很認真的問他:“兄弟你高姓大名?出於何府?”

還錢的時候,總要找對地方吧。

這時,一直默不做聲的戴鐸,忽然插話說:“他應該是隆科多家的玉柱吧?”

玉柱微微一笑,這位戴鐸,果然是心思深沉之輩,一猜即中。

當初,二月河為了小說寫得更精彩,故意把四阿哥門下戴鐸的事蹟,都擱到了鄔先生鄔思道的頭上。

聞名不如見面,戴鐸果然不是一般人!“學生玉柱,家父步軍統領隆科多,敢問兄臺高姓大名?”

玉柱揣著明白裝糊塗,依然沒有當眾點破胤祥的真實身份。

“喲,你就是隆科多最寵愛的漂亮兒子啊,難怪這麼眼熟了.”

胤祥恍然大悟,不由猛一拍腦袋,這可真的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

別人可能不明白,身為鐵桿四爺黨的胤祥,卻是非常清楚的。

隆科多在私下裡,早就是四爺黨的骨幹成員了。

只要是沒外人的時候,四阿哥胤禛就會喊隆科多為舅舅,別提多肉麻了。

既然隆科多是自己人,這玉柱還用問麼,天然就是自己人啊!人與人之間,只要根本利益一致,想要多親熱,就可以有多親熱。

胤祥和胤禛利用南下辦差之機,私下裡來給孫老太君賀壽,本是奉了康熙的密諭,並不希望叫外人知曉。

西花廳里人多嘴雜,戴鐸便主動出面,叫曹頫領路,領著胤祥和玉柱,去了曹府內院的內書房。

進了內書房後,戴鐸這才揭開了謎底,介紹了胤祥的真實身份。

“學生玉柱,拜見十三爺,十三爺萬福金安.”

玉柱裝作異常震驚的樣子,抱拳拱手,就想長揖到地。

胤祥抬起手臂,一把攔住了玉柱,不滿的數落道:“看你就是個爽利人,何苦來這些虛禮呢?”

玉柱肅容道:“十三爺,蒙您瞧得起,學生感激不盡。

但是,學生依然要說,私下裡哪怕脫光了上衣喝酒,也沒啥可擔心的。

但是,在這曹府之中,禮不可廢.”

戴鐸眯起兩眼,仔細的打量著玉柱,他隱約有種感覺,玉柱很可能把胤祥給算計了。

沒有任何證據,純粹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直覺而已,戴鐸其實也吃不太準。

歷史上,胤祥和曹頫的初次深入交往,正是在孫老太君的壽宴之上。

令人想不到的是,玉柱恰逢其會,竟然在無意中截了曹頫的胡。

“呵呵,你是個有才之人,順天府院試的案首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咱們既然投了緣,你我索性就以兄弟相稱吧.”

十四歲的案首,還是旗人,早就轟動了整個京城,胤祥不可能不知道。

胤祥一向不在乎這些虛名,不然的話,他也不至於一直和豐臺大營裡的大頭兵們,混在一起稱兄道弟了。

“那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玉柱沒有假客氣,索性順水推舟的就成了胤祥的弟弟。

“真痛快,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痛快人兒.”

胤祥喜得咧嘴大笑,抬手在玉柱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兩下。

胤祥拉著玉柱的手,湊到了一塊兒坐下,兩個人談天說地,笑古論今,竟是越聊越投機。

“唉,我如果不是皇子,一定和你結拜為異姓兄弟.”

胤祥長嘆一聲,顯得甚是惆悵。

“你想和誰結拜啊?”

就在這時,從門外進來了一個身穿寶藍色貂皮夾襖,頭戴六合帽,腰間掛著香囊的中年男子。

胤祥一見了他,馬上起身,笑道:“四哥,我和玉柱甚是投緣,只可惜無法結拜為兄弟.”

玉柱一聽胤祥喊了四哥,就知道,號稱冷麵閻王的四阿哥胤禛來了,他趕緊也跟著站起身子。

歷史上的四阿哥,是個很喜歡走極端的人。

他真心喜歡的人,恨不得把皇位都讓了。

比如,常務副皇帝允祥。

但是,真惹惱了他,賜死、奪爵、抄家、賣妻女,甚至是把你的名字改成賤名,無所不用其極。

他的敵人們,年羹堯被連貶十八級,最後抄家賜死。

隆科多這個水貨舅舅,也沒落著好下場,在圈禁的小黑屋裡被殘酷的折磨而死。

宿敵八爺黨的成員中,八阿哥被改名為阿其那,九阿哥改名塞思黑,這兩個都死得很慘。

阿其那和塞思黑,在滿語之中雖然不是豬狗的意思,卻也差不了多少了。

更狠的是,胤禛親自下旨,把八阿哥的嫡福晉郭絡羅氏,休棄回了孃家。

哪怕她死了,也不得安生,還要挫骨揚灰。

這樣的四阿哥,玉柱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和他周旋。

“哦,你就是玉柱?”

胤禛冷著臉,盯在玉柱那張俊俏之極的臉龐之上,神色不善的訓斥道,“眼瞅著快要順天府鄉試了,不在官學裡好好的溫書,到處亂跑做甚?”

“學生玉柱,拜見貝勒爺,貝勒爺萬福金安.”

玉柱絲毫也沒有猶豫,長揖到地,態度異常之恭敬。

在所有的皇子阿哥里邊,四阿哥胤禛是最重視規矩的一個。

四阿哥胤禛,不僅是多羅貝勒,還一直兼著滿洲鑲藍旗的旗主。

旗主,就是妥妥的奴隸主。

然而,玉柱仗著隆科多的勢,故意自稱學生,公然以讀書人自居,忽略了奴才這個令人很噁心的稱呼。

實際上,清宮辮子戲裡,奴才滿地爬的狀況,純粹都是胡扯。

電視劇的清史顧問們,為了錢,連良心都不要了,從而誤導了億萬觀眾。

客觀的說,在大清朝,有資格自稱奴才的人,僅僅是極少數中的極少數。

比如說,二品以上的滿洲重臣才有資格在康熙的跟前自稱奴才。

又比如說,上三旗下的包衣阿哈,見了上三旗的大貴族,等等。

也許是玉柱絲毫也沒有驕狂之氣,也許是衝著隆科多的面子,四阿哥並沒有計較什麼,只是擺了擺手,冷冷的說:“起喀吧.”

玉柱起身後,恭敬的解釋說:“回貝勒爺,正是為了秋闈不落榜,家師湯公特意推薦了提督江南學政何公,命學生來句容縣求學。

不巧的是,署理江寧將軍的家叔偶感風寒,無法出席孫老太君的壽宴,便命學生替他前來道賀.”

歷史上的四阿哥,很不喜歡廢話連篇的人。

玉柱抓住了這個特點,三言兩語的解釋清楚了,他出現在曹家的緣故。

四阿哥凝神一想,信口問胤祥:“十三弟,佟家的老八慶泰,由副都統署理江寧將軍了?”

胤祥點頭笑道:“是的,上上個月的初九,宮裡下的明發上諭。

那個時候,咱們還在錢塘江口巡視海堤.”

玉柱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胤祥,嗯哼,好一個記憶力超群的十三爺啊!記得宮裡發了上諭,並不難。

可問題是,胤祥居然記得是上上個月的初九,這就不是一般的好記性了。

由此可見,四阿哥登上大寶之後,格外的重用胤祥,並不僅僅是因為,康熙一廢太子之時,胤祥當了胤禛的替罪羊。

“你阿瑪是我的舅舅,你是我的表弟。

長兄如父,是不是天經地義?”

胤禛的一番強詞奪理,令玉柱簡直是啼笑皆非。

別逗了,鬼才是你的表弟!四阿哥的生母德妃,出身於烏雅氏。

德妃的親弟弟,散秩大臣博啟,才是胤禛的正經親舅舅。

博啟之子,相永,才是四阿哥的親表弟。

只是,德妃和博啟,都偏心於十四阿哥胤禵,和四阿哥的關係十分疏遠罷了。

長達十幾年都沒有在一起生活過,德妃和胤禛的母子之情,可想而知的淡薄。

這主要是,四阿哥出生的時候,德妃還僅僅是孝懿仁皇后宮裡的小宮女罷了,並無資格親自撫養胤禛。

孝懿仁皇后撫養胤禛的時間,長達十一年之久,沒有生恩也有養恩。

話說,孝懿仁皇后崩逝前一天,才被康熙下旨冊封為皇后。

這顯然是,康熙為了抬高喪儀的規格,故意而為。

孝懿仁皇后,不僅是佟國維的嫡長女,還是玉柱的嫡親姑母。

玉柱心裡明白,四阿哥拿長兄如父的大帽子壓人,其中必有緣故。

果然,四阿哥居然叫來文房四寶,當場出了一道科舉必考的策問題:錢塘江大堤屢屢潰垮,何以治之?頭一遭見四阿哥,就被逼著做題,這簡直是曠古少有的新鮮事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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