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柱快步出門,迎面就見,康熙負手立於府門前。

“黃老爺,您也是來看我兒子的麼?請,裡邊請.”

玉柱雖然被剝奪了兵權,也受了冷落,但依舊對康熙和往日一樣的親熱。

怨懟君父之人,不僅甭想重用了,甚至還很可能掉腦袋。

康熙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玉柱的神態,沒發現絲毫的異樣,手裡的佛珠便轉得慢了。

哈腰跟在一旁的魏珠,瞧見萬歲爺手裡的佛珠,幾乎不轉了,不由暗暗感慨不已。

唉,這才冷落了玉柱幾天?萬歲爺便惦記著他了呀。

玉柱的受冷落,在魏珠看來,主要是,以他的粗淺資歷,居然指揮得動全體御前帶刀侍衛。

這就犯了大忌諱呀!實際上,魏珠看得很明白。

甦醒後的康熙,有了輕微的風痺之症,一隻手臂活動起來,不那麼靈光了。

萬歲爺畢竟是五十五歲的人了,這人吶,年紀一大,心思就重。

心思一重,就愛胡思亂想了,看誰都可疑。

所以,玉柱儘管立下了護駕奇功,依舊遭了忌!魏珠看了眼玉柱,暗暗佩服不已。

萬歲爺收了玉柱的兵權,玉柱絲毫也沒有猶豫,徑直就交給了諾羅布。

嗨,這是何等的灑脫?如果不是這樣,萬歲爺很可能從此就要冷凍玉柱了,更別提主動上門來看他的兒子了。

玉柱陪著康熙進門,神態之間,依舊和往日一樣,完全沒有生疏的拘謹。

人和人之間,關係的遠近,完全可以意會,不可言傳也!“老爺子,要不,我給您搭把手吧?”

玉柱見康熙點了頭,就很自然的攙住了他的一條手臂,爺兒倆並肩朝裡走。

魏珠徹底的看傻了眼,好傢伙,這爺兒倆,哪像是鬧過脾氣的樣子啊?康熙這還是頭一次來隆科多的家裡,他一邊走,一邊四下裡踅摸了一番,不由笑道:“你阿瑪撈了不少銀子啊.”

玉柱心裡明白,一定是家裡的奢華氣象,讓康熙有感而發了。

“要不,讓我阿瑪交點銀子給內庫,算是贖罪銀?”

玉柱故意當著康熙的面,提出了贖罪銀的概念。

玉柱從來沒有貪汙過,但是,他在雅庫茨克撈得太飽了,財大氣粗,家底異常之豐厚。

八旗的老規矩,戰爭中搶劫來的東西,都歸八旗兵個人所有,屬於絕對合法的財富。

“哼,我缺你阿瑪那麼點銀子麼?”

康熙氣笑了,在他的印象裡,不貪汙受賄的步軍統領,才應該倍加防範了。

進屋之後,李四兒她們都退避了,屋裡就剩下了兩個乳孃照看著玉柱的兒子。

康熙俯下身子,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玉柱的嫡長子,隨即笑了:“像他額涅,完全不像你嘛.”

這時,玉柱也看清楚了熟睡中的兒子,果如康熙所言,這小東西的臉形和嘴巴,都像極了秀雲。

只有鼻子和眉毛,很像玉柱。

兒子還熟睡著,沒睜開眼睛,不過,看輪廓,眼睛應該像玉柱。

玉柱是雙眼皮,秀雲是單眼皮,他兒子也是雙眼皮。

等康熙直起了身子,玉柱才不管那麼多呢,當著皇帝的面,一把抱起了兒子,湊過大嘴,就親在了兒子的臉上。

嘿,玉柱是故意的!康熙被氣中風了,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兒子們不孝。

玉柱才不管那麼多呢,摟住了兒子,就不捨得撒手了。

看著肉嘟嘟的小玉柱,康熙正好被觸動了柔腸,就說:“來,瑪法抱,瑪法抱.”

玉柱的兒子才多大?他能聽得懂麼?嘿嘿,玉柱確實饞兒子了,摟著兒子死活不肯撒手。

康熙把眼一瞪,怒道:“我的話,沒聽見啊?”

玉柱只得小心翼翼的把兒子,遞進了康熙的懷中。

實際上,玉柱白擔心了,康熙親手抱著撫養大的兒子,有兩個,一個是老二,一個老十八。

康熙嫻熟的一手託在嬰兒的屁股下邊,一手搭在嬰兒的嫩頸下,笑眯眯的逗著玩兒。

“小乖乖,你可是瑪法抱過的第三個孩子哦,大大的有福氣.”

“小阿哥,聽得見瑪法說話麼?”

玉柱的兒子,一直呼呼大睡,任憑康熙怎麼輕聲逗他,連眼睛都沒睜開過。

康熙比玉柱有經驗多了,一看這副架式,就對玉柱說:“這孩子呀,恐怕是晚上要鬧騰啊!”

玉柱叫了乳孃一問,果然,乳孃說:“回二老爺的話,大阿哥晚上睡不著,總要鬧三個時辰以上。

好在,奴婢們人多,輪流伺候著大阿哥,倒不怕他鬧.”

李四兒怎麼可能虧待了玉柱的嫡長子呢?玉柱仔細一問,好嘛,單單是乳孃,就請了十個之多。

操作流程就是,李四兒不管看上了哪家的乳孃,都由隆科多派人出面,拿著步軍統領的名帖,外加豐厚的月例銀子,客氣的上門去請。

以隆科多的勢力,在這個四九城裡,多少人想巴結他,還巴結不上呢。

佟家想請誰,就請誰,也沒人會拒絕這種美事。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滿洲狀元郎,御前帶刀一等蝦、翰林院侍讀學士兼內務府坐辦堂郎中,玉柱的嫡長子啊!這孩子的親老祖是國丈爺兼一等公佟國維,親瑪法是國舅爺兼步軍統領隆科多,表瑪法就是康熙。

嗨,這孩子的身份,金貴著呢!康熙正逗孩子玩兒呢,佟國維和隆科多一起來了。

玉柱的嫡長子出生後,佟國維格外的重視,一再讓隆科多抱過去,由他起名兒。

隆科多才懶得理會親爹的叫喚呢,一直就沒把寶貝金孫抱去老佟家,給佟國維瞧。

佟國維自感去日無多,哪怕再不樂意放下架子,也只得叫了隆科多陪著,一起來這邊看小曾孫了。

只是,這兩個人的馬車,還沒到伽蘭閆衚衕口,就察覺到了不對。

衚衕內外,站滿了宮裡的侍衛。

“奴才佟國維,恭請皇上聖安.”

“奴才隆科多,恭請皇上聖安.”

父親和祖父都跪了,玉柱自然不敢站著了,他也跟著跪了。

康熙的懷裡抱著小嬰兒,笑眯眯的說:“舅舅,不是和您老說過很多次了麼,您老年紀大了,君前免跪.”

佟國維和康熙,那可是親舅甥,而不是隆科多和老四這種水貨的舅甥關係。

“回皇上,奴才有段日子沒見著您了,怪想的,就容奴才跪一次吧.”

佟國維的話裡透著跪一次就少一次的暮年傷感。

木蘭圍場行宮裡的逼宮,才過去多久?唉,這一子就誘發了康熙積蓄了很久的親情。

康熙把酣睡中的小嬰兒,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炕上,蹲下身子,親手扶起了佟國維。

就見,康熙拉起佟國維,強行把他按到了炕上,笑著問:“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舅舅您是崇德八年九月初九的生辰吧?”

大清崇德八年,也就是大明崇禎十六年。

佟國維也知道,康熙待佟家人,那是真的有感情。

別的且不說了,鄂倫岱那個超級大混蛋,換個皇帝早就掉了腦袋!“哎喲,皇上您的記性真好.”

佟國維的心裡多少有些得意,皇帝外甥一直記得他的生辰,這份殊榮就值得誇耀很久了。

康熙略微抬了抬手,隆科多和玉柱,頗有眼力的也跟著站起身子。

舅甥倆,有段日子沒見面了,自然要嘮叨嘮叨家常話。

佟國維瞥了眼不聽話的隆科多,心思微微一動,就向皇帝外甥訴了苦。

“唉,皇上,您給評評理兒,我的曾孫,至今沒有抱過,這合適麼?”

佟國維吹鬍子瞪眼睛的橫著隆科多。

隆科多聖眷正隆,才不怕親爹呢,只當沒有看見的。

康熙何等精明,自然看見了他們父子倆私下裡的互動,不由微微一笑。

和赫舍裡家的人,都支援廢太子胤礽不同,佟家人並不是鐵板一塊。

康熙心裡明白得很,佟國維、鄂倫岱和法海是鐵桿的八爺黨,隆科多屬於帝黨。

玉柱呢,可以說是康熙一手栽培出來的孩子,也是妥妥的帝黨。

至於玉柱的另一個阿瑪,佟國維的八子慶泰,則是五爺黨。

佟半朝,如果真的集中力量支援某位皇子阿哥,試問康熙還睡得著覺麼?“舅舅,您抱過您家的孩子麼?”

康熙格外細緻的問了佟國維。

隆科多太瞭解康熙的脾氣了,他不由暗暗有些得意,康熙顯然是格外的看重玉柱,並且愛烏及屋的看重他的孫兒。

佟國維有些尷尬的說:“不瞞皇上您說,奴才未曾抱過家裡的孩子.”

“哦,那我抱了他,給您瞅瞅?”

康熙說到做到,真的又抱起了玉柱的兒子,湊到佟國維的眼前,讓他看了個夠。

不管佟國維對玉柱是真有感情,還是假有感情,康熙懷裡的孩子,都是佟國維最重要的一個曾孫。

這孩子姓佟,確定無疑!親戚間,暢敘了一番親情後,康熙忽然想起了什麼,就問隆科多:“表弟,這孩子可曾取了名兒?”

隆科多趕緊哈下腰,恭敬的說:“回主子爺,奴才只是取了個小名,喚作寶哥兒.”

“嗯,寶哥兒太俗了,不如就叫軒哥兒吧?”

佟國維和隆科多,都是武夫,讀書不多,沒聽懂這是個啥意思。

玉柱那可是飽學的狀元郎,他一聽就懂了,軒通玄,玄燁的玄!(ps:不贅敘了,回晚了,下一更凌晨三、四點了,明天早上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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