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柱邁著四方步,四平八穩的從後邊踱進了大堂內,立於大椅的前邊。

掃視全場一週,玉柱見眾人都很恭敬紮了千,微微點頭,知道怕,就是好事啊!“罷了.”

玉柱輕輕揮起右臂,便坐到了大椅之上。

額倫特畢竟是一品武官,他起身後,很規矩的坐到了玉柱左手邊的椅子上。

至於,總兵、副將、參將和遊擊們,他們在玉柱的跟前,哪配有座?嘿嘿,老實的站著吧!立於玉柱右手邊小桌子前的周荃,見了眼色,便捧起了偏沅綠營的花名冊,開始挨個點名。

“綠營提督,額倫特.”

“標下在.”

額倫特趕緊起身,一邊抱拳拱手,一邊大聲應喏。

“岳陽鎮總兵官……”“標下在.”

這位直接扎千應了喏,算是畢恭畢敬了。

“永州鎮總兵官……”“標下在.”

這位機靈的跟著扎千行了禮。

“……”點名結束之後,大家赫然發現,竟無一人遲到,都按時的來了!除了鎮筸鎮的軍官,因為正鬧兵變,不可能趕來之外。

該到的軍官,全都到齊了。

“呼……”玉柱清晰的感受到,大堂之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吐氣聲。

嘿嘿,大家太緊張了,惟恐玉柱藉機發難,要殺人!嗯,知道怕,其實是件好事。

玉柱又不是殺人魔王,非要砍下幾顆部下的腦袋,才能立威?“來人,請出御賜遏必刀!”

“嗻.”

牛泰大聲答應著,從後堂出來,雙手高高的捧著珠光寶氣的遏必隆刀。

“欽奉皇上口諭……”玉柱站起身子,故意停頓了一下,等諸位軍官跪滿了一地,這才緩緩的說,“遇軍情緊要之時,總兵及其下諸將,凡不奉號令者,皆可立斬之!”

“臣等謹遵聖諭.”

等眾將回到了各自的班次上,玉柱緩緩的坐回到了大椅上。

這時,周荃適時捧起一本札子,當眾大聲宣佈說:“奉撫軍大人令,調永州鎮總兵,暫時率軍移駐岳陽鎮。

岳陽鎮總兵,率軍移防永州鎮……”湖南的綠營兵,除了撫標和提標親兵營之外,一共分為四鎮總兵管轄。

每鎮的兵馬,最少五千人,最多的八千人。

玉柱採取的策略是,東邊的兩鎮總兵,和西部的兩鎮總兵,帶著各自的兵馬,暫時進行防區互換。

剿匪最大的麻煩,是缺少錢糧麼?其實並不是。

剿匪之中,最令人頭疼的,其實是自己人在暗中通風報信。

更有甚者,竟然敢私下裡放水,讓匪類溜出包圍圈。

想當初,李成梁第二次就任遼東總兵後,就採取的是養寇自重的自保策略,坐視建奴一步步壯大了起來。

站在李成梁個人的利益角度,其實也可以理解。

但是,建奴的崛起,對大明的危害,實在是太大了。

玉柱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甄別,誰在暗中勾結匪幫。

所以,乾脆就把湘西的兵,都調出來,換上湘東的兵。

“稟撫軍大人,標下有話要說.”

額倫特受不了部下們的逼迫眼神,硬著頭皮站了出來,想提出異議。

玉柱壓根沒看額倫特,盯著幾個總兵,冷冷的問他們:“難道你們不想奉令麼?”

看似輕描淡寫,實際上,殺機四溢!誰敢當眾惹來殺身之禍?“標下奉令.”

“標下奉令.”

幾個總兵惟恐被收拾了,忙不迭的表明了態度。

周荃看了眼順從的總兵們,他的心裡一片透亮。

玉柱只是採取了對調的手段而已,並未罷免任何一個軍官。

這一手,實在是高明之極!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手握兵權的總兵們呢?但是,玉柱並未觸及丘八軍官們的根本利益。

總兵依舊還是總兵,副將也還是副將,大家換個地方,照樣可以吃香喝辣。

而且,省內的東部地區,明顯比西部地區,富裕得多,油水也更足。

周荃和玉柱早商量過了,若是有人敢鬧兵變,嘿嘿,正好拿來給新軍磨刀!如今的玉柱手下,除了三千新軍的嫡系部隊之外,還有一支三千人的撫標親兵營,由一名副將管轄。

這六千兵馬,足以鎮壓全省的兵變或是叛亂,玉柱可謂是底氣十足!再說了,這些總兵領軍在外,其妻小都在長沙城中。

只要他們敢謀反,玉柱就敢舉起屠刀,先滅其三族再說!實際上,玉柱是一樣的待遇。

他領兵在外,秀雲和小軒玉,就必須留在京城裡,充當人質。

為啥康熙不要曹春和小鐵錘當人質呢?唉,曹家的潛勢力,簡直不值一提,純粹是拖玉柱後腿的妻族罷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功,玉柱強令四鎮總兵換防,他們能不能打仗,並不重要。

至少,在背後捅玉柱的刀子的事兒,就幾乎不存在了。

說白了,玉柱故意擺出想殺人的架式,就是想順利的辦成了對調的大事。

只要順利的對調成功了,湘西的剿匪局面,便會豁然開朗。

官匪暗中勾結在一起,貓鼠一家親的匪患,怎麼可能剿得滅呢?不過,答應對調,和可以順利的執行下去,還差了不小的距離。

討價還價的事情,以玉柱的身份,若是摻合了進去,只怕是要髒了嘴。

周荃和幾個總兵商議過後,拿出了初步的方案。

“稟東翁,學生答應他們,每鎮先給三萬兩開拔費。

當官的吃了肉,大頭兵們怎麼著也要喝點湯吧?”

周荃這麼一說,倒把玉柱逗笑了。

玉柱笑眯眯的說:“你辦得很漂亮,事分輕重緩急。

當務之急是,先換防,再切斷了匪區的糧道.”

周荃身為心腹,他自然知道玉柱的計劃。

玉柱的計劃,既簡單,又狠辣。

一言以蔽之,就是斷了湘西匪區的糧道。

糧食和食鹽,只許出,不許進。

這麼做的好處有很多,最明顯的是,可以把良順的農民們,都逼出匪區。

這麼多人離開了匪區,形同流民,乃是封建社會的大忌諱。

如果,玉柱是大清的土著,肯定會束手無策。

可問題是,玉柱心裡明白的很,正打算讓這些人幫著架橋,修路,疏通水利工程。

再讓東部富裕地區的農民們,出錢出糧,用於抵扣應服的徭役。

這個時代,田稅之類的稅收,普通自耕農們其實並不擔心。

真正可以讓自耕農破家的,其實是令人聞之色變的徭役。

所謂徭役,通俗的說,就是自帶糧食、銀子和被褥,每年免費替官府幹活三個月。

這三個月,還不計算路上往返的時間,這是何等的可怕?說白了,縣裡的師爺或是衙役們,若想整人,只須派你去偏遠且兇險的湘西地區出徭役,那便是九死一生之局了。

湘西地區的地形,八分山,一分坡,一分田。

正經的農民,單靠種地,連餬口都難。

據玉柱所知道,那邊的老百姓,基本上,都吃野菜粥!而且,忙時才吃乾的,閒時一律吃稀的。

往往,一天就只一頓稀的野菜粥,勉強苟活著罷了。

玉柱把這些窮鬼們,從大山溝里弄出來之後,無論是修橋,鋪路,還是建水渠水壩,一律是做一天工,給一天的米和錢。

至於,湘東湘南富裕地區的農民們,他們只需要出點錢糧,就可以免除了各種苦楚,自然是心甘情願了。

再加上,藩庫補貼一點錢糧,嘿嘿,湘西出來的流民們就變成了廉價的工程隊。

要想富,先修路!修了路,才可能更好的通商。

要想填飽肚子,引水渠、蓄水壩和水庫,就必不可少。

在這個沒有化肥的時代,農業的收成,和水利工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只要運轉兩年以上,整個湖南的局面,也就跟著開啟了。

可謂是,一舉數得也!大事談妥之後,玉柱一身的輕鬆,心情也甚好。

因潘宗洛的家眷也不好意思,久居於後衙之中,已於兩天前搬走了。

玉柱踱著四方步,回了後衙。

進屋,換下官服後,玉柱飲了口茶,就聽曹春說:“爺,藩司衙門的大管家送來了請柬,說是完顏藩臺的額涅,要過七十大壽,想請我過去一趟.”

玉柱笑了笑,說:“完顏律和我配合的尚可,這個面子就給了他吧。

到時候啊,你帶份厚禮過去.”

官場上的人情世故,還是要講的。

完顏律的親媽過七十大壽,若是曹春不去露個面,完顏律就該胡思亂想了。

過了幾日,曹春正欲帶著小鐵錘出門去賀壽,就聽門房來報。

“稟太太,藩臺太太已經到了府門前,說是親自來接您過去吃酒.”

曹春一聽,便笑了,完顏律主動派了正室夫人來接她,倒是很會做人。

玉柱和完顏律,都需要對方的支援。

他們兩個的夫人,也有所互動,走夫人交往的路線,乃是官場上的常態也。

只是,曹春在藩司太太的陪同下,剛出現在了藩司衙門前。

好傢伙,就見黑壓壓一大群,簪金嵌翠的貴婦人們,各按丈夫的品級,正翹首以待。

在整個偏沅省內,玉柱是最高長官,曹春便是第一貴婦。

此所謂,夫貴妻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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