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阿哥心裡明白,府裡的奴才之中,既有皇上的眼線,也有各個兄弟安插進來的釘子。

他的貝勒府裡,就像是篩子一般,四面透風,根本就藏不住事兒。

不過,七阿哥無心皇位。

明知道府里耳目眾多,他也只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故意聽之任之。

讓皇上不放心了,七阿哥手裡的實權,馬上就會被拿掉。

叫兄弟們惦記上了,將來,他們中的某一個登上了皇位,不怕秋後算帳麼?“弘曙性子跳脫,硬逼著才能讀書。

玉柱的書讀得很好,又是院試的案首,我就託了他,幫著我教導弘曙讀書.”

七阿哥不動聲色的推到了兒子的身上,並不想叫玉柱出來露面。

十阿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著玉柱,搭上隆科多的線,七阿哥怎麼可能讓他得逞呢?領侍衛內大臣、一等公佟國維,是公開的八阿哥黨,支援八阿哥可謂是不遺餘力,勞苦功高。

隆科多卻始終保持中立,除了和大阿哥略有交往之外,表面上和任何一個皇子阿哥都不親近。

明眼人都知道,這顯然是佟家玩的兩手策略。

佟國維或是隆科多,不論誰站錯了隊,都僅僅是罪及個人,不至於拖垮整個佟家。

在八爺黨中,莽撞的十阿哥一向是開路先鋒。

他叫七阿哥不動聲色的給噎住了,九阿哥便微微一笑,說:“今兒個,是七嫂的生辰,即使是用功讀書,也不急在一時吧?我有些日子沒見弘曙了,怪想他的.”

不愧是毒蛇老九,一下子就打到了七寸上,弘曙都來了,玉柱敢不露面?更何況,哥幾個又不是要陰了玉柱,而是和他親近,大家交個好朋友嘛。

七阿哥淡然一笑,揚聲道:“來人,去叫弘曙過來拜見幾位叔父.”

老九提及弘曙,七阿哥就只叫弘曙過來。

畢竟,叔父想侄兒,天經地義,無可非議。

但是,七阿哥不想讓玉柱被狼崽子們纏上了,故意忽略了他。

見七阿哥油鹽不進,死活不肯就範,八阿哥也沒啥好辦法。

總不能,公然去搶人吧?過了一會子,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先後來了。

七阿哥把他們迎進來後,八阿哥他們再也無機會提及玉柱了。

不過,毒蛇老九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琢磨著,玉柱總要離開這座貝勒府吧?今兒個,七阿哥的福晉過小生辰,皇太子胤礽可來可不來,但最終還是來了。

“臣弟胤佑,恭請皇太子殿下大安.”

七阿哥其實不希望太子來。

但是,既然太子已經來了,又是君臣有別,他這個主人只得率先跪下請安。

老八、老九、老十和老十四,磨磨蹭蹭的跪得很遠,胤礽看了他們,心裡就來氣。

索額圖被餓死在牢中,老八他們在私下裡,可沒少出力。

搬倒了索額圖,就等於是剪除了太子黨最重要的羽翼,胤礽豈能不痛?對於索額圖垮臺的內幕,別人不清楚,胤礽還能不知道麼?索額圖態度囂張,大肆收受賄賂,並廣織黨羽,這些都是有的。

唯獨,他沒有謀反之心。

所謂的欲圖謀反,不過是欲加之罪罷了。

皇上為了打壓太子一黨,故意扣了個謀反的大帽子,不僅餓死了索額圖,還一口氣殺了他的六個兒子。

更可恨的是,前任步軍統領託合齊,不過是在私下裡替胤礽說了幾句公道話而已,就被下旨挫骨揚灰。

而且,皇帝竟然不許託合齊的家屬收斂骨灰下葬。

父子相疑,已經到了水深火熱的程度!太子今天來七阿哥這裡,其實是身邊人的建議。

索額圖等人死後,毓慶宮的實力大減,不可能鬥得過皇上,必須要主動示弱。

善待天生殘疾的弟弟,這是友愛寬仁的表現。

非常時期,胤礽迫於壓力,必須來做個樣子。

太子來了,所有的皇子阿哥們都覺得很尷尬。

面對太子,他們既不能失了君臣之禮,又擔心太過於接近,惹來皇上的猜疑,一個個的心裡憋得發悶。

胤礽當了三十一年的太子,這些人情世故,豈能不懂?他稍坐片刻,便站起身,淡淡的說:“你們自便,孤出去透個氣.”

太子走了,大家都鬆了口氣。

七阿哥是主人家,推脫不得,只得硬著頭皮,跟在太子的身後往外走。

胤礽和胤佑,雖是異母兄弟,往日裡卻沒啥交往。

胤佑完全不知道太子二哥的喜好,自然不敢隨意說話。

此行不過是做個面子而已,胤礽的心情很不好,也沒有閒聊的興致。

結果,兄弟二人,悶著頭走了很久,居然來到了外書房的門外。

七阿哥意識到不對,趕緊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提醒一下屋裡的玉柱他們,不要說出犯忌諱的私房話。

實際上,玉柱和孫承運,都知道厲害,怎麼敢在外頭亂說話呢?胤礽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胤佑,他這個弟弟,天生性格孤僻,從未聽說過和誰交好,現在居然當著他的面,鬧出了通風報信的戲碼。

七阿哥的畫蛇添足之舉,反而惹出了胤礽的興致,他抬腿就往外書房裡走。

玉柱的一筆字,始終不如人意,他得閒的時候,就喜歡練練字。

胤礽進門的時候,玉柱正在練董其昌的字帖,孫承運則抱著一本彩繪的房中圖,捨不得撒手。

聽見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玉柱也沒當回事兒,以為是秦順回來了,依然下筆如飛。

七阿哥方才露了相,現在也不好做得太過分了,免得當面得罪了太子,反而惹了禍。

“你的字,只有其形卻無其神,但是,我看得出來,你練了很久的字,只是一直不得法罷了.”

胤礽也非常喜歡董其昌的書法,見獵心喜之下,實在忍不住了,索性指點出聲。

玉柱練字的時候,向來專心,儘管聽見了胤礽的聲音,卻依然筆下不停,直到寫滿了整張紙,才撂下筆。

胤礽穿的是便服,玉柱沒認出他來,只當是七阿哥的好朋友,便笑著拱手說:“學生的字,練了很久,卻始終無法見人,實在是苦惱至極。

還請兄臺不吝賜教,指點一二.”

太子胤礽六歲進學,董其昌的字,也練了快二十年,已經到了左右都可以開弓的程度。

玉柱的話,正好撓到了太子的癢處,他笑眯眯的說:“董其昌的字帖,光是靜心苦練,卻是很難學會的。

我當初練習的時候,專門在手腕上,懸了兩個香囊,囊中裝著兩隻碩大的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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