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掌門人低調回國，時間恰是10月9日，是國慶假期結束後的第一個工作日。
今年因為國慶和中秋兩個節日的假期合併，一共是放了8天假，而這個全年最漫長的假期，除了旅遊的話題，360、企鵝、易科的接力戰真是為廣大網民提供了最大的樂子。
按照某家媒體的話來說，從未見過如此大規模的線上械鬥。
周紅衣抵達申城是下午5點鐘。
時隔9天，局勢已然面目全非。
當週紅衣坐在前往恆隆23的轎車裡，透過車窗看著這座大都市，仍舊難掩複雜心境。
這些天他在國外理所當然的保持著密切關注，之前所謂網際網路公司最激烈的競爭已經讓渡給企鵝與易科，360好像……好像被遺忘了。
好在，領導還是關心著自己的，這多少讓人有點欣慰。
飛機平順落地，轎車安穩前行，申城繁華依舊，這都很大程度上安撫了周紅衣心裡的一些忐忑。
等到他抵達恆隆23的總裁辦，看到方總的起身歡迎，最後的忐忑也消失不見了。
“周總，辛苦了，一切都還好吧？”
方卓再見周紅衣，極其關心的問道。
“很好，很好，一切都好，尤其看到今天的企鵝市值又跌了20億，就覺得這次的抗爭沒有白費.”
周紅衣不太好說這種來自方總的“關心”，但臉上還很感動的。
方卓請周總坐下，感嘆道：“上次見周總的時候我就想說，我們易科是有通訊業務安排的，但是，誰也沒想到會有那麼惡劣的突發事件，好在，雖有波折，結果還好.”
他十分動情的繼續說道：“昨天我在家裡看羅曼的《約翰·克利斯朵夫》，看到一句‘真正的光明決不是永沒有黑暗的時間，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罷了。
真正的英雄決不是永沒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罷了’，立即就想到了周總.”
周紅衣倒是也挺喜歡這本書，只是……這次見方總，總覺得不太自在。
可能是恆隆23這裡的氣場不太對。
上次來這裡差點遭遇滑鐵盧，終生難忘。
周紅衣嘆了口氣：“方總謬讚了，我哪裡稱得上英雄.”
方卓沒有堅持寒暄，請周總喝茶。
周紅衣雖然回來的決定稍微不那麼主觀，但人到了這裡，中途也和公司、行政方面進行溝通，基本確定不會出大問題，這會的心裡反倒浮現出好奇。
他淺淺聊了兩句，問出一個現在很多人都在關心的問題：“方總，我這幾天看了易信，真是好評如潮，不知道使用者量有多少了？”
“哪能有多少，都是看熱鬧的居多.”
方卓搖頭，“我真想在微博上多吶喊兩句，讓大家別光看不用，但又怕被企鵝看出來弱點，只能催著公司加大推廣了.”
周紅衣跟著笑，然後還是問道：“總得有兩百萬使用者了吧？”
“也差不多吧，就是憑藉先前的一窩蜂，然後增速就慢了，對手是企鵝，易信公司是獨立運營，本來壓力就大，我也不想多問.”
方卓凝重的說道，“企鵝的基本盤是很穩的.”
周紅衣念頭轉動，估摸著使用者數得有200萬，但再多也不會超過300萬了。
一週多的時間，這個規模已經十分可觀，後續再增長就得比拼內力，也要承擔企鵝、運營商、其它廠商的壓力。
前面幾天，網易湊熱鬧，也推出了即時通訊軟體，名為網易g，定位與易信相似，主打熟人通訊。
而企鵝現在雖然沉默，內部必然在加班加點的研發競品。
至於運營商……
易信上線這些天，業內業外都專門對它進行了分析研究，依託現實通訊錄的特點已經極其明顯，甚至，周紅衣最近兩天在考慮，360能不能也在這方面做做文章。
“企鵝確實不容小覷，它這幾天有什麼新的動靜？”
周紅衣問道。
方卓也只是搖頭，他感覺運營商那邊可能是有被挑撥，而回歸到產品層面，企鵝無非還是要最大化的利用它自己的流量，不管是直接透過qq還是新產品，都會如此。
“這次去工信……”周紅衣斟酌道。
方卓知道這位的顧慮，肯定的說道：“放心吧，沒問題的.”
周紅衣聽到這樣紮實的答案，微微驚奇的問道：“方總問領導了？”
方卓搖頭，淡定的說道：“沒有，我猜的.”
周紅衣：“……”
好猜。
他覺得方總是在開玩笑，但是，人都回來了，是騾子是馬就拉出來遛遛。
反正，“慶子號”載著自己起飛後出現的都是好訊息，之前二選一導致的360解除安裝量都在慢慢恢復了。
周紅衣最後問了句：“方總，這次進攻企鵝，可謂天時地利人和，易科有信心嗎？”
天時，等到了企鵝強行二選一，地利，易信基於硬體基礎，人和，企鵝被輿論群嘲。
方卓喝了口水，微微躊躇，隨即說道：“企鵝不容小覷，哪能談什麼信心呢，不過是等巨頭犯錯罷了.”
周紅衣剛要點頭，心裡忽然冒出個念頭，這次趁機出手的易科猶如密林裡竄出的獵豹，覷見了獵物背身喝水的時刻，方總這個“等巨頭犯錯”，是隻說企鵝一家嗎？
為王前驅，賓主盡歡。
周紅衣謝絕了方總的晚宴接風，仍舊是借了一把“慶子號”飛回京城，想今天就見到家人，也連夜再處理下公司的事情。
方卓實際也明天就得動身，部門會議就在後天，他也想著趁著這一趟去見見聯通的人，看看能不能在合作不錯的這家運營商裡取得突破。
不過，等他次日到了京城再聯絡聯通副總裁吳雲軍的時候，對方人在羊城，這個見面時間只能推到工信溝通會之後。
事實上，有關部門在注意到360與企鵝的競爭情況後就在調研和著手安排措施，不管是扣扣保鏢還是二選一都明顯違背行業理應的有序競爭。
但是，就在準備通傳兩家企業的時候，競爭局勢出現顯著變化，扣扣保鏢和二選一都自行消弭，事情也就沒有那麼急迫，部門裡又多調查了幾天。
軟體下架，重新相容，各自道歉……
會議還沒開始，360和企鵝的做法就好像已經被“看不見的手”干預過了一次，所以，這次會議除了當事雙方，還邀請了第三方，這個“方”就代表市場看不見的手。
10月11日，上午八點五十。
涉事三家前後腳抵達了萬壽路，人手都不多，也就是三位掌門人各帶了一位高管。
易科和360一起到了會議室門口，聽到後面傳來的腳步都回頭看了眼，正是企鵝。
這一瞬間，周紅衣看向馬華騰的眼裡滿是怒火，馬華騰看向方卓的眼裡滿是複雜，方卓……方卓走進會議室和領導握起了手。
會議室裡人數不多，但級別不低。
這次事件雖然已經平息，可是，確確實實是網際網路行業的大事，總歸是要有個結果的。
方卓這次過來是真真正正的第三方，是徹徹底底的純路人。
實際上，他覺得自己就不該來啊，又不是qq被y軟體商店下架。
會議室裡的氣氛不算太嚴厲，領導雖然已經做過調查，仍舊給兩邊從各自角度說話的機會。
方卓喝著茶，默默聽著，心裡在琢磨自家易信的事，從現在到春節，對於易信的產品迭代還是比較趕的，公司裡也想看看企鵝的競爭應對。
“方總，易科是業界知名的企業，你對這個事是什麼看法呢？”
領導在兩家說完話之後徵詢意見。
“咳.”
方卓有些為難的說道，“剛才我聽周總和馬總在爭論，問題是，這個扣扣保鏢是不是外掛，我又不懂技術，讓我怎麼說呢.”
周紅衣和馬華騰即便在這間會議室裡也沒忍住，進行了一波觀點的互動。
“方總不懂，你公司的技術團隊還不懂嗎？”
馬華騰淡淡的問道。
“是這樣的，馬總，易科又不做你們兩家的業務，哦對，你要說做通訊，那我也能聊聊，但這個外掛不外掛，我們也不研究這個啊.”
方卓皺眉。
馬華騰一笑：“方總，你要這麼說，那就沒意思了.”
方卓展眉，先看pony，再看領導和周總，詢問道：“那我說點有意思的？”
不少人精神一振。
馬華騰忽然有點後悔，算了，產品上說話就算了。
“作為一名網際網路人，我最近還是很痛心的.”
方卓得到許可之後悲痛的說道，“因為，我不僅僅是一名從業者，也是一個普通使用者.”
“剛才，我聽周總和馬總各自聊他們的企業，這個什麼問題，那個什麼問題，就是沒有人從使用者的角度出發，所以，我也感謝領導讓我代表廣大使用者來參加這個會議.”
“過去一段時間，使用者們看到的是什麼呢？是強制彈窗，是強制升級，是強制掃描，是強制推廣.”
“行業裡以前存不存在這種現象？”
方卓自問自答，“存在.”
他眉頭一皺，語氣加重：“但是，從來沒見過這種規模的肆無忌憚的強制，簡直駭人聽聞！”
“我得說，從我的角度來看，當一家企業在某個市場開始有壟斷跡象的時候，使用者利益不再是第一位，是在讓位於商業利益.”
“行業亂了，變成無序競爭，使用者傷了，利益遭受損害，但企業呢？就真正得到實惠了嗎？”
“我想，馬總從這一次的輿論也能收穫答案，企業到底是要短期還是長期？”
“在這裡，我要著重和馬總說說，聽說企鵝的願景是要成為行業的水和煤，聽說企鵝內部提出了網際網路重要細分領域都要行業前三的戰略目標，這確實是氣吞萬里如虎，但是，我還聽說，連企鵝自己的員工都在戲稱……”
“要走所有的路，讓其它公司無路可走.”
方卓凝視企鵝掌門人：“po……馬總，這不是好話啊，咱們做企業的要警惕這樣的訊號啊！”
馬華騰淡淡對視，又迴避了眼神。
“各位領導，實不相瞞，今天我坐在這裡很感慨，因為我和馬總認識很久，都是從創業階段走過來的，現在所謂的ybat當初也是一錢不名，我搞易科為了第一筆錢要去電視臺錄節目，企鵝當初不盈利，差點被賣身.”
“ybat能到今天不容易，網際網路行業發展到今天也不容易，我是有樸素的行業感情，是想看著網際網路越來越好的.”
方卓十分動情，隨後再次看向pony：“馬總，你覺得呢？”
馬華騰覺得只要方總覺得就行了。
他在會議室裡的眼神注視之下答了句：“嗯，企鵝一定從這次事件裡吸取教訓，嚴格規範行為，維護市場秩序，尊重使用者權益，共同促進網際網路行業健康、穩定、持續發展.”
方卓嘆道：“馬總，你啊你……”
他說了企鵝，又看向360的掌門人，起了個頭：“而關於360……”
會議室裡的眾人凝神，馬華騰也仔細聽聽姓方的要怎麼說涉事另一方。
“周總，你們也要吸取教訓，嚴格規範行為，維護市場秩序，尊重使用者權益，共同促進網際網路行業健康、穩定、持續發展.”
方卓記性向來很好，引用了pony的話。
周紅衣從善如流，應該的，應該的，方總說得對，馬總說得好。
會議繼續往下推進，鑑於兩家的自主措施和積極態度，首先確定了一點，這兩家要一起出具聯合宣告，誠懇的向使用者道歉，承諾堅決杜絕類似行為。
隨後，關於兩家的處罰措施，還要再進行研究。
這個事是要出通報的，雖然事實上似乎結束了，還是需要以通報作為標誌。
會議一直開到中午才結束。
馬華騰起身和領導告辭，完全沒有和另外兩家打招呼的意思，等坐到車裡，他對於這次與方卓再見面只有一句殷殷心情：“趕快讓qq上線！”
方卓與周紅衣也和領導告辭，不過，方卓被相熟的領導拉著又聊了幾句，私底下就比較說的開。
“他們說你這次當了個滅火隊員，我看是以火攻火，以毒攻毒啊.”
“我真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這一碼歸一碼啊.”
方卓很無奈。
“我看你這一張嘴就夠用，哐哐的就點著馬總說，他臉都變了.”
方卓搖搖頭：“沒事的，都哥們.”
領導笑笑，轉身要走。
“誒，領導，正好今天來了，我說下我們那個通訊軟體的事，來跟領導報備下.”
方卓跟了一步，邊走邊說，“我們搞的那個易信，也是想促進行業競爭.”
“打個報告遞過來吧，吃飯了，方總來不來吃食堂？”
領導笑著說道，“做軟體，別亂來就行.”
方卓遲疑，什麼叫亂來呢。
我今天先和領導說，說了之後應該就不算亂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