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總失聯。

這種狀態很微妙。

也許是霸道的他這回不知道又要突襲什麼地方,正在搞無線電靜默,所以聯絡不上。

也許就真是……

真是電視企業八位掌門人第一反應的那樣。

不能怪大家不約而同的往如此方向想,實在是有方總放話在前,不能不讓人浮想聯翩。

人聯絡不上,生活還得繼續,接風宴仍舊照常。

但是,有了大黃總這麼一支稜,連對國美渠道依賴很深的海信掌門人周厚健都在仔細權衡這件事所帶來的深遠影響,國美會怎麼樣?蘇寧和五星呢?易購呢?

作為品牌供應商,又該在這樣的時刻如何作為?是繼續與其它渠道加大合作還是趁機自建渠道?

八家企業因為不同的利益和市場而有著各種各樣的想法。

接風宴開始之前,蘇薇結束自己手頭上的工作,與方總彙合,敏銳的發現他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了?下午會議不順?”

她如此問道。

方卓簡單的答道:“據說,大黃總失聯了.”

蘇薇一怔,脫口而出:“你動手了?”

“我用的是‘據說’.”

方卓儘量平和的指出要點。

蘇薇沒管這個,立即又說道:“不管是不是你,大黃總忽然出事,別人都會認為是你,今天接受的那個媒體採訪加個急,讓他們明天就放.”

方卓:“……這樣就更坐實了.”

“坐實就坐實.”

蘇薇冷靜的說道,“只要不產生什麼難以解決的麻煩,也不差這一筆.”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問題是,當事人的感覺不太對味。

方卓欲言又止,還是說道:“算了,就這樣吧.”

蘇薇安慰道:“總歸我們是獲益的,易購的渠道困難會得到緩解.”

方卓總覺得小蘇從心裡並不相信自己的說辭。

他倒是向來不怕擔什麼罵名、責難、不理解……所謂,知我罪我、啊呸啊,正是知我,正是知道自己是清白無辜,心裡才更鬱悶。

“走吧,上車,媒體表態之後就要低調了.”

蘇薇思慮著又問道,“確定黃總是進去了嗎?”

“不確定.”

方卓無奈道,“我又沒讓人盯著他,訊息還是會議結束的時候,李東生李總通知的,他們供應商的訊息比我靈通多了.”

蘇薇點點頭:“那就算不問,這個訊息也很快就會得到驗證的,黃總那邊是上市公司,訊息的真偽關係著股價市值,我們低調的鎮之以靜好了.”

方卓見小蘇一派從容,嘆道:“是我失態了,今天得向你學習.”

蘇薇露出一個笑容,調侃道:“那也不用,我是心存預期,嗯,就是始終相信易購會變好的那種預期,不管是碰見什麼事,什麼樣的競爭.”

方卓認為自己從這一刻起就要習慣“坐實就坐實”的心理狀態。

晚上七點鐘,接風宴準時進行。

方卓在來的路上通知了媒體朋友,順利的表達出對早日見報的期望。

接風宴不只八位電視掌門人和方卓、蘇薇,考慮到今日到訪的吳徵所具有的地位與交情,他也被邀請在晚上出席。

方卓是下午時分見到的吳徵。

這位來的比較突然,上午打了個電話,下午一點鐘就抵達辦公室,但一通聊天又只是正常寒暄、品茶、追憶過往、展望合作,讓方卓一時也摸不清用意。

他就打算酒局上推杯換盞,看看來意幾何。

從會議結束到接風宴開始的這段時間,電視八雄各自有渠道來了解情況,訊息仍舊模糊的定位為失聯,而他們能這麼快拿到訊息是因為國美的又一次供應商會議出現特殊狀況。

原本應該露面的黃廣裕沒有露面,副總裁又接了個電話便大驚失色的匆匆離去,供應商會議都沒開成。

有心人試著給黃總打電話,打不通。

有心心人過了段時間又試著給黃總打電話,還是不通。

最終在有惢人的驗證下,似乎能得出一個結論,黃總聯絡不上了。

考慮到國內首富的兇狠名聲和強硬放話,關於黃總的訊息就在一定的圈子裡堅定的擴散。

但是……

從京城一大早飛來申城的吳徵沒有得到訊息,他本來就和供應鏈的這個圈沒什麼關聯,這次前來也屬於新浪時期結下的交情,一心一意就在琢磨怎麼當個有分寸的和事佬。

他挺高興方總對自己的態度沒什麼變化,愈發覺得這個事不能全怪方總。

只是,坐在這酒桌旁邊,觀察著國內八家著名電視企業掌門人與方總的喝酒氛圍,這讓吳徵不得不驚訝——咦?大家都這麼有氣度嗎?

電視品牌商不應該和國美牽連更多嗎?

你們不應該多多少少有些兩難嗎?

這怎麼那位張學繽張總都要連連乾杯了?

這怎麼那位李東生李總都笑成一朵花了?

吳徵有些不理解。

但只當是他們和方總的關係好,相處融洽,心裡仍舊在思考怎麼巧妙的對方總進行規勸,潮商勢大,和氣生財,方總你可千萬別和黃總鬧到那份上,千萬別對黃總動手。

終於,一陣略顯奇怪的拼酒過後,酒桌上還是聊起了渠道。

“tcl真的在考慮自建渠道了,我認為格力下決心搞的渠道是個有長遠利益的事情.”

李東生晃著酒杯,頗為開懷,他和國美關係不恰,這會是最高興的一個。

海信的周厚健微微搖頭:“李總,你們和格力都是一線中的一線,不像我海信,其實,國美的態度不見得只是它會有,任何渠道有了話語權,都註定要反客為主.”

“哎,哎,周總.”

方卓聽見這話,不贊同道,“你面前還坐著一個渠道商呢,作為易購的董事長,我認為渠道和品牌是相輔相成,易購不會殺雞取卵,願意搭建更健康更長久的合作關係.”

周厚健直率的說道:“方總,你易購現在沒做起來當然這樣說,等到真的市場佔有率高了,那時候你反悔,我們又有什麼辦法?”

方卓舉杯,嚴肅的說道:“我要是反悔,就讓我變成黃總那樣.”

草!

一群人都笑了起來,這方總太特麼……太特麼方總了!

大家都跟著舉杯。

吳徵一邊笑著舉杯,一邊揣摩,變成哪樣?是說黃總所面臨的如今八大電視商聯合溝通的局面?還是說黃總的財富不如方總?

同飲一杯。

方卓放下酒杯,感慨道:“前塵往事,不管怎麼樣,過去了就過去了,生活也好,商業也罷,都是往前看,我對國美是尊重的,它能走到今天的市場第一,絕對有實力.”

“易購要向它學習,爭取能成為各位總裁們的第一選擇.”

吳徵聽到這裡,覺得方總不愧是方總,這番對國美的認可如此情真意切。

他滿上自己的酒,敬向方總:“方總,我也聽說你們易購和國美的競爭,但今天才知道方總你已經既在競爭之中又在局面之外,換了我是你,絕對沒法這樣心平氣和的說尊重國美.”

方卓擺擺手,這吳總,真是的,這種時候了,沒必要,沒必要。

吳徵見方總不反感,趁熱打鐵道:“老話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國美和易購的市場都還很廣,方總和黃總之間這未來的合作空間也很大啊.”

方卓:?

蘇薇:?

電視八雄:?

這話聽著好像有點不太對,讓方總去和黃總合作踩縫紉機麼?

李東生瞧了眼神色認真的吳徵,覺得彼此似乎不在一個頻道。

酒局上的氣氛忽然安靜下來。

方卓看著吳徵,明白他這一趟原來也是說客,但……這個說客反應遲鈍啊。

吳徵發現方總的表情頗為微妙,再微微一掃,其他人的表情也是驚奇、疑問、不解。

他有些尷尬,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乾脆直接說道:“方總,我提一杯!”

方卓默默跟著一同喝了一杯酒,有點應激式的不知道該不該由自己說出訊息。

李東生見狀,一事不煩二主,仍舊來通知訊息,輕飄飄的說道:“吳總,聽說黃總暫時聯絡不上了.”

聯絡不上?暫時?

這……

吳徵瞬間懂了,大吃一驚,下一秒便明白了自己所感受的有些奇怪的歡快氣氛從何而來,國美欺壓供應商不是一天兩天了……

也明白了方總剛才那番話是出於什麼角度,他是站在勝利者的位置在居高臨下的點評失敗者!

國美驅使供應商,易購遭遇斷供,方總被激怒放話,潮商居中調停,黃總失聯出事。

這前前後後也就不到一個月時間而已!

黃總可不是一般人啊!

這方總也忒黑了!

吳徵陷入巨大的震驚,一時間情難自已,忍不住嘆道:“方總,何至於此……”

李東生說完話就在目不轉睛的盯著吳總,聽到這句,心裡連連稱讚:對對對,這個好,這個好,吳總說的太對了。

他發現倪潤峰也在瞧吳總,臉上表情奇異。

李東生輕輕舉杯,動作不大。

倪潤峰瞥了一眼,也略略抬杯。

兩人無聲的碰了杯酒,各抿一口。

方卓和吳總算老相識,今天又一次聽到如此背鍋言論,也不反駁,只是自斟自飲,說了句:

“是我要動誰?而誰又要動我?”

“罷了,諸位,遵紀守法,善莫大焉.”

接風宴上不再聊易購和國美,但酒局也就沒再繼續太久。

吳徵心動神搖,一方面震驚事情發展之快,一方面也生出幾分對方總狠辣行事的畏懼,草草寒暄,離開酒店。

等他坐進車裡,立即拿出手機聯絡拜託自己勸和的許鍾珉,要質問他為何不通知自己最新訊息。

哪怕對方因變故而事情雜亂繁多,那也應該告訴自己一聲啊!

無端端的鬧了出笑話!

嘟嘟嘟,電話沒接通。

吳徵鬱悶的乘車返回四季酒店。

臨到目的地,他又給許鍾珉打了個電話,仍舊沒通。

吳徵剛要收起手機,忽然心裡一震,這許老闆不會是成了變故本身吧?

這樣的話,那、那就原諒許老闆了。

八月二號的這一夜註定會讓很多人輾轉難眠。

作為不是當事人但被強行視為當事人的當事人,方卓和蘇薇回家之後便拋開了情緒,轉而開始考慮易購的獲利和發展。

儘管易購的前景仍舊很大程度上在於自身,但一個良好的開始無疑更有利於它的發展。

凌晨時分,方卓和蘇薇公私不分的結束這一晚關於易購的討論。

臨睡前,蘇薇的手指在方卓胸前畫著圈,輕輕說道:“我最後還有個問題.”

“嗯?”

方卓鼻腔裡發出一聲。

“到底是不是你?”

蘇薇提出了今天的最後一個問題。

“不是我.”

方卓肯定的答道。

蘇薇不問了。

她心想,方總的嘴可真嚴呢,這樣的男人果然是能做大事的。

……

“肯定是他!”

“絕對是他!”

“特麼的特麼的!他不應該叫方卓!”

“他就不應該搞什麼商業!”

“他應該去當演員!”

“他應該去演包青天!”

“他就該叫方黑子!”

“心黑手黑!”

京城黃家,大黃總出事,他不是一個人失聯,連帶著他的哥哥也是如此,但黃家還有兩個在國美任職的妹妹黃秀紅和黃燕紅。

黃秀紅今年負責籌建國美的華東一區,是連夜從申城飛回京城,她性格和哥哥相似,此刻只是安靜的聽著妹妹黃燕紅的暴怒。

許久之後,黃秀紅才出聲道:“僑鑫集團的周澤榕周總早晨到京城,你代表家裡去接他,大哥和二哥出事,我們這邊都找不到和方卓對話的人,還得靠同鄉前輩.”

黃燕紅憤憤的說道:“他們怕了!我打了幾個電話,京城以前幾個圍在二哥身邊轉的人都不敢過來!”

黃秀紅沉默一會,幽幽的說道:“換誰誰不怕,誰能想到方卓這麼蠻橫激烈.”

“那周澤榕行嗎?”

黃燕紅不安道,“朱孟益呢?你聯絡他了嗎?”

黃秀紅皺眉道:“他在去申城的路上.”

黃燕紅松了一口氣,她知道這位的能量很大。

然而,黃秀紅又說道:“朱總電話和我說,方卓行事兇惡,只能盡人事.”

黃燕紅的心重新提起來,連朱孟益都這樣說。

盡人事,聽天命。

方黑子,真真不講規矩,我們只是斷你的渠道,你就要趕盡殺絕,太過心狠手辣,太過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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