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城之聲報社的播音室。

豪斯瑟瑟發抖地看著踏入報社的暴徒們,又看了一眼和暴徒們站在一起的喬伊,顫抖地說道。

“百夫長先生……您,您這是在幹什麼?”

k-10“鐵壁”重型外骨骼,巨石軍工的得意之作,一般由擔任前鋒的重步兵或者十夫長、百夫長等一線作戰軍官配備,據說一拳能打死一頭雙頭牛。

當然,穿著這些傢伙的人大多數時候都用槍,很少近身肉搏。

因為知道這些,豪斯已經快被嚇尿了。

喬伊看了豪斯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嫌棄。

他不是很喜歡這傢伙,雖然之前喜歡過一段時間。

自從有了報紙之後他就發現,這人嘴巴里簡直沒一句真話,就像營養膏一樣沒有營養。

“來把勝利和榮耀帶給我的孩子們,來成為他們的榜樣.”

喬伊回頭看了一眼洛維特和艾麗莎,以及工友會的大夥兒們。

“交給你們了.”

洛維特點了點頭,走到了豪斯的面前,看著這個臉色蒼白的小丑說道。

“廣播借我們用一下.”

他用的是借,但豪斯根本不敢說不,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蒼白的臉上擠出討好的笑容。

“請,請您用!需要我幫您除錯裝置嗎?尊敬的……工人先生.”

看那褲子上沾著木屑,應該是幹高貴的木工活兒。

“不用,”一名工人走了出來,嫌棄地推開了想和他們套近乎的豪斯,“你們的裝置就是老子做的……媽的,聽到你那公鴨嗓子我就難受!”

另一名工人笑出了聲來。

“哈哈,我贊同!簡直比洛維特鋸木頭的聲音還難聽!”

“豪斯!學一聲鴨子叫如何?肯定比你平時說的那些玩意兒好聽!”

豪斯急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扭曲的表情都快哭出來。

這時,一聲咳嗽傳來。

“咳!大家安靜,我們不必為難‘肯’,我們只拿回本就屬於我們的那些東西!”

將差點兒被嚇尿褲子的豪斯從工友們那兒拖了出來,洛維特拍了拍他肩膀,領著他的脖子到了報社門口,好心地說道。

“回家吧,晚上就別出門了,等巨壁的門開了想辦法逃出去.”

“我們不會揍你的,但別人可說不好.”

“謝……謝謝!”

豪斯感動的涕泗交流,千恩萬謝過,連滾帶爬地從報社跑出去,像一隻掉進雪堆裡的老鼠,一溜煙跑沒影了。

看著那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笑了笑,洛維特關上門,回到了擁擠的播音室中,接過了工友除錯好的話筒。

他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口,脆生生的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來打斷了他。

“等一下.”

人們紛紛向小姑娘看了過去。

即使被無數雙眼睛看著也不再害怕,艾麗莎用認真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們得先準備一份播音稿,或者說演講稿。

大夥兒們都會聽見你的聲音,我們得準確地傳達每一個資訊,不只是對外城的居民,也包括對內城的居民……簡而言之,我們需要一份具體的綱領,告訴他們,我們應該如何去勝利,我們勝利之後會有什麼改變.”

她的眼中閃爍著與同齡人不同的智慧和勇氣,這次經歷似乎一下子讓她成長了好幾歲。

洛維特覺得她身上有墨爾文行長的影子,但又完全不同。

不過有什麼關係呢?波爾和史蒂芬老爺其實也只差一個念頭。

她是墨爾文的女兒,像她的父親太正常了,如果一點兒都不像反而讓人害怕。

“她說的對.”

洛維特把話筒放了下來,看向工友會的大夥兒們,“我們需要起草一份綱領,告訴我們的夥伴這是起義,不是暴亂.”

一名工人點頭道。

“沒錯,還有告訴那些傭兵,讓他們老實點!別以為就他們有槍!”

看著七嘴八舌討論的大夥兒們,艾麗莎紅撲撲的臉上掛滿了開心的笑容。

終於有人肯聽她說話了。

而且是這麼多人。

其實她並不是毫無辦法。

她相信,以後的自己一定能想出來比哭鼻子更好更成熟的辦法。

“我們不打算毀滅一切,但我們要一個新的開始!”

洛維特看著工友們,不太好意思地說道,“這句開場白如何?”

一名電工豎起了大拇指。

“太棒了!”

在工友們的鼓勵下,洛維特開始即興發揮起來,就像念報紙的斯伯格一樣,講起了故事。

“……有形的史蒂芬可以被消滅,但無形的史蒂芬是無法被毀滅的。

我們是他們的幽靈,他們也是我們的幽靈.”

喬伊咳嗽了一聲。

“停一下,這句話可以改一改,除了你們這些工友會的,很多人並不知道覺醒者波爾的故事,可能會覺得一頭霧水.”

“而且,太累贅了,這些話可以放到勝利的時候說.”

艾麗莎也點了點頭,“此刻我們應該用最樸素的語言,告訴大夥兒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就像聯盟的管理者一樣!洛維特撓了撓後腦勺。

“說的也是.”

大多數工人其實也是在口口相傳中聽說的覺醒者波爾的故事,畢竟剛下雪沒多久斯伯格就被老爺們抓走了。

很多人聽到的版本都是不同的。

如果斯伯格還活著,等把他救出來了,一定要讓他把故事給寫完了。

大夥兒們一起苦思冥想著。

有人提出改善勞工待遇,有人提出下調麵包價格,也有人要求給富人加稅……但這些五花八門的主意似乎都只是隔著靴子瘙癢。

艾麗莎忽然想到了聯盟的‘根本法’,以及管理者在慶典上的宣言,於是靈機一動開口道。

“憲章!”

喬伊微微皺眉。

“你是說法律嗎?巨石城是有一部法律的.”

“但貴族不必遵守不是嗎?”

艾麗莎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只要持有黑卡,違反了也不會受到懲罰,而他們帶走斯伯格也不是因為他違反了任何法律對吧?”

喬伊點了點頭。

“是民兵團下的守衛帶走了他.”

“從現在開始必須變得不一樣了,否則不管我們做什麼都毫無意義,一切又會回到起點!”

艾麗莎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們,握緊了她纖細的拳頭,“內城必須釋放斯伯格,從今天開始我們必須討論一個所有人都遵守的‘根本法’!我們要把我們曾經賦予黑卡的力量交給它!”

喬伊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

他忽然覺得自己賭上前途與命運的冒險並非毫無意義,或許明天之後這個聚居地真的會有什麼不同,而他的孩子、孫子、曾孫子在日後也會將他視為真正的驕傲和榜樣。

大角鹿神在上。

雖然巨石城從來沒有國王……但如果她願意加冕,他願意效忠這位女王。

洛維特也愣愣地看著她,嘴裡嘀咕著。

“波爾……竟然是波爾……她也是波爾?”

他記得斯伯格寫過。

波爾掰掉了自己的黑卡…………沒有永世的帝皇,也沒有永垂不朽的城邦。

不過,兩個世紀的躑躅並不會是一場徒勞。

人們正是受夠了茹毛飲血的野蠻生活,才鼓起勇氣從天上借來了驅散黑暗時代的火。

而當人們終於學會靠自己的力量點燃柴垛,守望火種的祭司便悄無聲息地退出歷史的舞臺。

這對守望火種的人並非是一種遺憾。

如果他不主動邁向新時代。

他的族群終有一日將被黑暗吞沒。

設計了這座聚居地的那位老人,未必沒有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那個連計算機都未曾計設想到的未來。

他帶著人們建造了巨壁,設計了房明,將後人託付給它照看,併為它設計了最後的死亡。

這其實是一件禮物。

有生有死才能被稱為真正的生命,亙古不變的只是又冷又硬的石頭。

它在最後一刻變成了人。

而它守望的“孩子們”也在長久的沉淪之後迎來了新的曙光。

面對無法逃避的危難,人們再次聚在了一起。

他們齊心協力地點燃了火堆,一如兩百多年前的先祖們,共克時艱面對那天崩地裂的災難。

人們肩膀靠著肩膀,不分高低貴賤和老幼尊卑地坐在火堆前取暖,這兒沒有窮鬼和富人的區別,因為此刻一切都不重要了。

從明天開始,大家都一樣了。

人們將籌碼扔進了火堆。

看著黃綠交替的火弧在火堆上跳舞,孩子們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有人唱起了歌,有人彈起了六絃琴,有人把他們的故事編成了一首詩,教給孩子們去傳唱。

冬天忽然沒那麼寒冷了。

工人們把倉庫裡的食物拿出來分給了大夥兒,反正他們的老闆早就從這聚居地裡跑了。

當然,他們不是白拿的。

他們在裡面留下了一張張小紙片,那是老闆們發給他們的支票——現在正是該兌現的時候了。

工友會佔領了巨石城之聲的廣播,由一位叫洛維特的代表,在廣播中宣佈了這次起義的綱領。

那既是說給內城的貴族們聽的。

也是說給自己人聽的。

永無止境的輪迴到此為止,漫無邊際的長夜之後又是新的開始。

太陽確實不會因為人們要起床而升起。

但太陽終會升起。

這也是亙古不變的宿命和真理…………翌日的清晨。

大雪終於停了,厚厚的雲蓋鑽出一抹朝陽,將巨石城白雪皚皚的街道鍍上了一層金燦燦的黃。

在宣佈了起義綱領之後,工友會透過巨石城之聲廣播號召居民們團結起來,並配合民兵團對城中的庫存物資進行統一配給。

工友會和民兵團商議之後決定聯合市政廳成立“危機應對辦公室”,並向新巨石城當局過渡。

當務之急是解決眼下的問題。

為了讓大家填飽肚子,一部分工人在工友會的動員下回到了崗位上。

營養膏生產廠重新開工,工友會的福利院——巨石城監獄也開始對外開放。

然而物資缺口的仍然很大。

即便前段時間墨爾文截留了一批本該發往聯盟交付訂單的貨物,剩下的食品和生活用品也很缺乏。

對於要不要從一些囤積有大量的食物的居民手中強徵物資,工友會和民兵團之間也存在較大的分歧。

有人認為亂世應該用重典,也有人認為這是赤果果的搶劫,還有人提議給被徵收者一些補償……但現在傻子都知道,籌碼已經不值錢了。

沒有人再承認那東西。

給籌碼就等於明搶!工友會能動員工人們,民兵團能動員站在外城居民這邊計程車兵,然而巨石城並不止有這些人。

市民、傭兵們又由誰來動員呢?眼見沒法趁火打劫,一些傭兵嚷嚷著要出城,還有一些市民也想跟著出去,聽說在聯盟要飯都比在這兒舒坦。

如果說昨天晚上,這座城的所有居民都光榮地站在了理想的一邊,那麼今天他們便不得不面對一個嚴峻的現實——內城的老爺們給他們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交到巨石城居民們手中的巨石城,已經被無數蛀蟲咬得千瘡百孔了……市政廳的某間辦公室。

艾麗莎正認真地翻閱著手中的賬本,並與攤開在桌上的檔案進行核對。

作為危機辦公室的一員,而且是最小的一員,她負責清算外城市政廳現在能動用的資產。

雖然有些人對她的經驗和立場表示了懷疑,但工友會的大夥兒們卻表示了支援。

工友會的大夥兒們大多有著樸素的價值觀。

比起那些滿口謊言、老奸巨猾的聰明蛋,他們寧可相信一個不那麼熟練、但至少肯對他們說真話的小姑娘。

賬算錯了沒事兒。

改就是了。

大家又不是不講道理的野蠻人。

而艾麗莎也沒有辜負大夥兒們的期望。

她乾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把自己在外城的家抄了,然後又把她老哥的那些狐朋狗友們在外城的產業也給抄了。

巨石城銀行的計算機中記錄著每一筆籌碼開支,很容易查出來那些貴族老爺們隱匿在外城的資產。

這些都是不義之財。

應該歸屬於巨石城的全體居民。

看著手中那厚厚一疊賬本,艾麗莎的眼中寫滿了愁容。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她的父親到底為他的家庭和這座聚居地扛住了什麼。

經濟只是分配物資的手段,並不能憑空變出來沒有的東西。

正如父親出門之前說的那樣,他已經把他能想到的一切辦法都用上了,但還是沒法讓這輛朝著山底下衝去的火車停下。

想到愁容滿面的老父親,艾麗莎不禁向心中那位精神支柱——尊敬的管理者大人小聲埋怨了幾句。

“您做的也太狠了……”愁眉不展的艾麗莎嘆了口氣,輕輕合上了手中的賬本。

民間工廠的違約金已經是一筆糊塗賬了。

不管聯盟的工廠怎麼抱怨都好,他們能做的也只有道歉了。

畢竟籌碼已經徹底完蛋,那些用籌碼計價的訂單繼續做下去,等於給聯盟白乾活兒。

更不要說簽下那些訂單的老闆們早就跑路了,總不能讓同樣是債主的工人們替那些奸商還債吧?當然了,那些籌碼計價的債務,他們也會為聯盟免除……畢竟再多的籌碼也沒意義了。

巨石城必須用僅剩下的一點物資度過寒冬,巨石城的對外貿易只能暫停一段時間再說了。

可偏偏問題在於,巨石城的原材料完全依賴進口!不管是工業品還是食品的原材料。

他們可以不賣東西給外面的人,但外面的人也不會平白無故的把東西送給他們。

艾麗莎忽然突發奇想。

或許……應該鼓勵大家在花盆裡種一些蔬菜?可種子又從哪裡來呢?她聽說種地並不簡單。

比如隔壁的聯盟。

他們在北郊的數控種植塔和避難所的種植區裡培育種子,搭配工業區生產的化肥,才能維持菱湖北岸農作物的高產。

而現在光是北郊的農作物,已經不足以完全滿足聯盟居民的需要了。

最近他們把一部分外面的田地也改造成了育種田,由生物實驗室的種子研究科管理,再將將產出的種子和工業區的化肥一併出口到落霞行省,換回大量的基礎農作物,這才讓所有聯盟的居民都填飽了肚子。

而其中還有無數她看不見的細節。

光是糧食問題這一項,就蘊藏著一本書都寫不完的知識,她雖然有上過學,但老師從未深入地教過她這些東西。

艾麗莎感覺眉心隱隱作痛。

啊啊啊……太難了!昨天她一整晚都沒睡,即便精神一直處在亢奮的狀態,到現在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撐開小手趴在了桌上,臉貼著賬本假寐的艾麗莎,暈乎乎的腦子不禁胡思亂想起來。

要不……對管理者撒嬌如何?這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或許看在自己可愛的份上,他會給巨石城的大夥兒們一筆物資也說不定?只要能讓大家安穩的度過冬天,她什麼都願意做,畢竟她們一家人欠這座聚居地的居民太多了。

人們善良地寬恕了她,但單方面的給予只是施捨,她也想為大夥們兒做些什麼,替父親、母親、哥哥姐姐們把欠下的債還上。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想著想著,艾麗莎的臉忽然紅了下,使勁搖了搖頭,把那些有一搭沒一搭冒出來的不切實際的念頭,趕出了冒著熱氣的腦子。

她不能和父親一樣……求人是沒有用的。

“……他說我會成為一個出色的人.”

小聲默唸著,艾麗莎把臉從賬本上挪開,重新振作了起來。

正是那句話鼓勵了她。

她才在那個決定自己和所有人命運的關鍵時刻,勇敢地站了出來。

如果她選擇袖手旁觀,而所有人都和她一樣默默地看著,他們便不會走向那萬中無一的可能。

“我已經做成了一件事情……我不能讓他失望.”

眼神重新恢復了清朗,艾麗莎的眼睛裡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思忖著自言自語道。

“……不過,就流民這件事情和聯盟進行外交層面的交涉,應該是有希望的.”

聯盟應該也不願意看到數十萬難民沖垮他們好不容易維持的秩序,幫助巨石城也是幫助他們自己。

他們臨時搭建的公寓樓目前最多能安置四萬多人,而且聽說已經住進去一大半。

顯然他們也低估了巨石城的“爛”。

那位尊敬的管理者先生,此刻應該也在為如何拆除近在咫尺的炸彈而頭疼吧?嗯哼。

發現瞭解決問題的突破口,她的嘴角牽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尊敬的管理者先生,我們會把門好好關著,並說服大家耐心地等待冬天和開春的浪潮結束。

同時我們也懇請聯盟,能夠支援我們一些生存所需的營養膏和過冬的燃料……我們誠懇地請求你們,能伸出援手幫幫我們.”

“這樣的交涉應該是行得通的.”

實在不行可以以借款的名義。

由巨石城新當局從聯盟銀行借一筆專項貸款,用於購買營養膏之類的緊急救援物資。

聽說那東西不好吃,也沒什麼營養,但她願意和大家一起吃,直到大家的生活再次走上正軌。

至於未來……艾麗莎的眼神有些迷茫。

對於巨石城而言最好的結果自然是加入聯盟,或者至少像落霞行省諸國那樣成為聯盟的協作者。

不過這件事情她一個人做不了決定,需要和這座聚居地的所有人商量。

而且光他們自己想也沒用。

巨石城的人口比聯盟四座城加起來還要多,想加入別人,還得考慮一下別人肯不肯接手。

這可是個超級無敵巨大的爛攤子……這時候,門口傳來敲門聲,洛維特從外面走了進來。

艾麗莎雙手撐著桌子立刻站起身。

“洛維特先生,您來的正好,我希望您可以代表巨石城和聯盟方面進行交涉!”

洛維特愣了下,旋即眉頭皺起。

“先別管這件事了……內城那邊出大事兒了.”

艾麗莎愣了下。

“……內城?”

因為外城還有一大堆麻煩沒解決,巨石城新當局便沒有逼迫內城的居民們投降,也沒有催促他們立刻出來,只是向他們單方面地宣佈了起義綱領以及新當局成立等等一系列的事宜。

巨壁已經被倒戈計程車兵們控制,民兵團的控制權基本已經被掌握在了喬伊等一眾基層軍官們的手中,如果說之前是內城把外城拒之門外,那麼現在便是外城包圍了整個內城。

等擺平了外城的麻煩之後,再處理內城居民的問題也是一樣的。

艾麗莎不明白洛維特為什麼要在此刻提起內城,然而當她聽完他的敘述之後,整張臉都蒼白了起來。

“什麼……巨石大廈要塌了?!”

洛維特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

“我覺得史蒂芬……我的意思是內城的居民們應該沒有說謊.”

“他們在內城囤積了夠他們用好幾個月的物資,如果不是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兒,就他們昨天晚上的態度,八成是打算守著那道圍牆直到我們所有人老死.”

艾麗莎咬著嘴唇。

她的母親和哥哥姐姐們還在裡面……“他們……提出了什麼要求?”

洛維特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他們要求什麼已經不重要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出來以後,我們怎麼對待他們。

當然,工友會的大夥兒們表示,只要斯伯格還活著,可以饒他們一命。

可我們都覺得,斯伯格大概是活不成了,畢竟那個出血量,你說那兒殺了一頭豬我都信……”辦公室陷入了沉默。

就在氣氛僵硬到極點的時候,一聲輕輕的咳嗽忽然跟著腳步聲一起傳進了門裡。

“咳……我的老朋友,你們就這麼巴不得我死掉嗎?”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洛維特驚喜地瞬間回過頭去,只見斯伯格正笑盈盈地站在門口,胳膊還騷包地搭在了門框上。

“大角鹿神在上……”洛維特快步走上前去,拍了拍這傢伙粗糙的老臉,激動的眼淚都快擠出來了,“你還活著!你是怎麼做到的?”

“那不是我的血……”拍開了洛維特的手,斯伯格笑著說道,“說起來你可能不會信,多虧了尊敬的城主大人,我看了一場好長好長的電影.”

“城主?和城主有什麼關係……”洛維特忽然想起什麼,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急不可耐地說道,“別管什麼電不電的了,後面的故事呢?!”

斯伯格不好意思地看著他。

“其實你們已經替我寫完了,而且寫的比我好多了……”洛維特瞪著他的眼睛。

“別特麼想賴掉!我們要看你寫!”

“好的好的……等我閒下來就把它一口氣寫完,不過為了取材,我可能得先去一趟北郊.”

按住了某個快瘋掉的大鬍子,斯伯格咳嗽了聲,接著看向了房間裡某個淚眼婆娑的小姑娘。

“初次見面……你就是艾麗莎嗎?我叫斯伯格,罐頭廠白乾活兒的工人。

像您這樣的大小姐,估計一輩子也不可能認識我這樣的窮鬼.”

“別說這種欺負人的話了,她現在和我們是一夥兒的.”

一隻大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喬伊從門裡走了進來,看著艾麗莎繼續說道。

“他們把斯伯格放了出來,工友會的大夥兒們看在他完好無損的份上,決定赦免內城的居民。

他們可以留下加入我們,畢竟這裡也是他們的家。

當然,他們也可以出去,但還是和我們一樣的規矩,每個人20公斤的行李——”斯伯格立刻補充了一句。

“等等,你們得加上一條,價值低於一萬銀幣——”“謝謝!!!”

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艾麗莎用力地低下頭,深深地鞠了一躬,可被劉海藏住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掉在了地板上。

當然,那不是難過的淚水……她也無法形容此刻心中洶湧澎湃的情緒。

他們攜手共同走到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存在的結局。

但此刻他們就站在這裡。

所有人一起……這時候,一隻小手忽然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脆生生的聲音也隨之從一旁傳來。

“姐姐,別哭了……大家都得救了.”

艾麗莎睜大了眼睛,微微抬起頭,只見一個只有六七歲的小姑娘,正擔心地看著她。

“你是……”“我的孩子,安娜.”

走到了艾麗莎的旁邊,喬伊將安娜抱了起來,寵溺地用食指颳了刮小傢伙的鼻樑。

“她是今早回來的,和她的哥哥姐姐母親一起,跟著那些內城逃出來的人們……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們,小傢伙兒非吵著要來看看那個艾麗莎姐姐.”

艾麗莎愣愣地看著父女倆,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不想給自己的小粉絲留下一個愛哭鼻子的印象。

不過安娜卻不太在意。

可能因為自己也是個愛哭鬼的緣故,看著突然就不掉眼淚了的艾麗莎,她頓時眼睛閃閃發亮地豎起了大拇指。

“姐姐真棒!”

艾麗莎紅著臉說道。

“我……我其實什麼也沒做,還是你的父親更厲害一點.”

“哈哈哈,那是當然!”

喬伊爽朗地笑著,鬍子拉碴的嘴角不自覺翹了起來,一點兒也不掩飾臉上的得意。

“我的寶貝女兒可說了——”“我是她驕傲.”

……陰森寒冷的巨石大廈,此刻空空蕩蕩。

受了些傷的萊茵費勁千辛萬苦,總算在黎明時分,趁著內城大門開啟的那一刻混進了這裡。

他在內城藏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人跟上來,然後才摸去了正中心的巨石大廈。

在所有人都往外走的當口,他是唯一一個向內城跑去的人。

那些內城居民們都像瘋了似的,扎堆似的擠在了出口,像出籠的豬一樣往外逃跑。

不過這正中了他的下懷。

他不在乎那些窮鬼和權貴們的爭鬥,布格拉可沒有這麼多狗屁倒灶的破事兒,火石集團下的每一名員工都無比幸福,並且一切以公司的利益優先。

作為火石集團的一員,他是來取一樣東西的……一樣能夠讓自由邦獲得真正自由的武器。

推開會議廳的大門,他跨過灑滿檔案的門口,拎著帶電筒手槍匆匆環視了一圈這一片狼藉的殿堂。

這兒是貴族老爺們平時開會的地方。

“媽的……怎麼連盞燈都不開.”

萊茵嘴裡嘀咕了一句。

外面的天空雖然已經被黎明的太陽點亮,但巨石大廈的外面環繞著一圈圈高樓,導致沒有多少光能找到這裡。

晨曦的光芒將窗簾的影子拉的老長老長……“呵呵……呵……”毛骨悚然的笑聲忽然飄來,把萊茵嚇了一跳,連忙將燈光和槍口一併指向了會議室的角落。

那兒坐著一個人。

身著一身華貴的正裝。

看樣子應該是內城的貴族。

萊茵心中一喜,清了清嗓子喊道。

“嘿,朋友,做個交易吧!只要你肯幫我找一樣東西,我就帶你從這個完蛋的地方逃出去!”

“交易?出去?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原本淺笑著的希德,忽然癲狂地大笑出聲來。

那突然暴起的動作和笑聲再次把萊茵嚇了一跳,還以為這傢伙要耍什麼花招,手裡的槍都差點兒走火了。

“閉嘴!你特麼瘋了嗎!?”

萊茵惱火地吼了一嗓子,向他走了過去,準備給這個瘋瘋癲癲的傢伙一點顏色瞧瞧。

希德卻無視了他,只顧盯著手中的交易器,或者說盯著螢幕中那根一動不動黏在邊緣的線條。

“倒了,我居然拿倒了……嘿……居然倒了……”“倒了?”

萊茵皺起眉頭看著他,“什麼倒了?”

希德仍然沒有回答。

他的世界裡彷彿只剩下了他自己,他的心跳就像那根被焊死在地板上的線條一樣,徹底失去了波瀾起伏……s幣雪崩了。

一枚s幣兌不到枚籌碼。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跌的這麼慘。

就像他不知道那玩意兒為什麼會漲上去一樣。

原來s幣是可以跌破發行價的……希德現在才知道。

但從來沒有人告訴他。

“全完了.”

面如死灰的希德喃喃自語著,像一具活著的行屍走肉,木然地抬頭望向了天花板。

他彷彿看見了他的祖先在向他招手。

“父親……爺爺……對不起.”

“我輸了.”

“我打不贏他們……他們都要和我作對,他們真不是個東西,我也不是個東西.”

淚水順著他眼角的皺紋滑過耳垂,滾落在地,掉在了那張被灰塵包了漿的黑卡上。

他忽然觸電似的坐直了,雙手捂住了臉,像個做了錯事兒的孩子一樣,顫抖著肩膀。

“嗚嗚嗚嗚……”“我……”“我當面去和你們道歉!”

到最後,他還是沒有勇氣去面對外面的人……地板忽然開始顫抖。

萊茵臉色猛地變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腳下這棟大樓,八成和他眼前這個老東西一樣發癲了。

“日——”逃跑已經來不及了。

崩落的碎石很快淹沒了這裡的一切,他用最後的一抹餘光瞥見,那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忽然站起來擁抱了落下的天花板……巨石大廈轟然倒塌。

濺起的塵埃頃刻間吞沒了整個內城,與翻滾的碎石瓦礫一併狠狠地撞在了內城的圍牆上。

然後向上翻滾……那座樓。

終究還是塌了。

……遠方之風大酒店。

最高層的豪華套間。

父子二人站在落地窗邊,眺望著近在咫尺的巨石城。

站在這裡,視線剛好可以越過巨壁,能夠一直望到內城。

維佳特意預定了這間視野最開闊的房間,就是為了看這座聚居地的最後一場熱鬧。

這兒的老闆萊斯頓是個能做大買賣的人。

即便自己付款的時候用的是籌碼,他也沒有因為現在籌碼不值錢了就把自己趕出去。

目不轉睛地盯著遠處蕩起的塵埃,維佳的十根指頭都戳在了窗戶上,嘴裡絮絮叨叨著。

“塌了……竟然塌了……”巨石大廈會被炸掉是他意料之外的。

是被暴民們炸了嗎?還是……它的“使用期限”到了?“啊……我親愛的希德老爺,您可千萬不要有事.”

維佳的臉上漸漸浮起扭曲的笑容,為了不讓兒子看見,他把鼻子也戳在了窗戶上。

站在一旁的小胖子皮魯嘀咕了一聲。

“可惜了……我的籌碼還沒出掉.”

“當個教訓吧,孩子,”維佳收斂了扭曲的笑容,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想要成為一名優秀的行商,你首先得有一隻比鬣狗還靈敏的鼻子.”

皮魯歪了下滾圓的腦袋。

“比鬣狗還靈敏的鼻子?”

“風險,”維佳微笑著說道,“你既得知道對面是人是鬼,也得小心自己手上的東西是錢還是紙。

s幣的事情你做的很好,但還不夠好,你只注意到了s幣的風險,但沒有注意到它錨定的籌碼本身也可能成為垃圾.”

“這誰想得到啊……都用了一個半世紀了.”

皮魯嘀咕著說道。

維佳微微笑著說道。

“所以那兒的人們現在都成了窮鬼,而我們全身而退.”

正說話間,房門外傳來敲門聲,阿隆推開門走了進來。

維佳立刻回頭看向了他。

“希德呢?”

他已經轉移了全部能轉移的財產,現在這座城裡唯一讓他牽掛放不下的,也只有那位兒時的夥伴了。

阿隆遺憾地搖了搖頭。

“不在撤離內城的隊伍裡……應該是死了.”

維佳的臉上浮起一抹失望,失魂落魄地念叨著。

“死了……居然死了.”

阿隆頓了頓,繼續說道。

“但是他的夫人和三個孩子還活著,包括已經成家的大兒子.”

他覺得這條線索老闆應該會感興趣。

果然,當他把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那雙失魂落魄的眼睛裡重新燃起了渴望的火焰。

離開了落地窗邊,維佳興奮地走到了阿隆的身前,握住了他的肩膀。

“一定要把他們撈出來!所有人!”

鬆開了阿隆的肩膀,維佳興奮地搓著手,走到一旁的桌邊,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麥克倫將軍珍藏的紅酒。

“……我承諾過的,我要好好地報答希德老爺的恩情,現在輪到咱們報恩的時候了!”

他可沒忘記那天他在希德的家裡,親口對那位老爺說過的那句話——‘我對您永遠忠誠……老爺,我一定會報答您。

’看著那火熱的眼神,阿隆無奈地點了點頭“瞭解.”

真是惡趣味的老闆……不過這廢土上。

哪有那麼多的好人呢?看著房門關上,維佳忽然想到了什麼,向前晃了晃食指,放下手中的美酒,回到了落地窗的旁邊。

遠處的塵埃已經散去了。

但還有一個人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裡,像是在懷念什麼似的。

他們可不能懷念。

有什麼遺憾一定得現在了卻才行。

把手放在了兒子肥厚的肩膀上,維佳輕聲細語地說道。

“我的孩子……你是不是有什麼放不下的人,我讓阿隆叔叔幫你把他買出來.”

“庫米特!”

皮魯眼睛一亮,喜笑顏開地說道。

“我可喜歡和他一起玩了,就是他太霸道了,總是搶我看上的玩具和姑娘,他對基修從來不這樣.”

維佳皺起了眉頭。

“這個毛病得改一改.”

皮魯立刻害怕地低下頭。

“對不起……”“把頭抬起來,我的孩子,”維佳拍了拍他肩膀,輕聲說道,“該道歉的不是你,裕望是人的天性,我要和你說的是……任性的毛病得改一改,你可不能像那些粗魯的傢伙們一樣蠻橫。

你看見了,那搓灰就是他們的結局.”

皮魯認真點了點頭。

“我會記住這個教訓的.”

維佳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不愧是他的兒子。

繼承他的衣缽是沒什麼問題了。

“我很高興,不過你也不能只顧著自己,你也得幫幫你的好朋友,他畢竟沒少‘照顧’你。

以後咱們都得去吃人的廢土上謀生活了,他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性了.”

擠在肥肉裡的小綠豆閃爍著光芒,皮魯用力點了點頭,沉聲說道。

“我知道了!我會幫庫米特少爺改掉任性、粗魯的壞毛病,讓他記住不能總搶別人的東西.”

“太棒了.”

維佳豎起大拇指,哈哈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之後我會把你們送去布格拉自由邦,庫米特少爺會和你一起去那裡上學,記得關照一下他.”

“放心吧父親!”

皮魯興奮地點著頭說道,“不過,為什麼我們不去理想城呢?”

“那兒不適合我們,他們的理想對除了他們之外的任何人都是毒藥,等你長大之後會明白的,”維佳笑了笑,“而且,你也不想變成基修那樣的白痴吧.”

“那個基修確實不怎麼聰明,誇他是最累的,”皮魯嘀咕了一句,“對了,還有個基修……老爹,我們不也幫幫墨爾文他們家嗎?”

皮魯不在乎基修,但他記得基修有個漂亮的妹妹。

她幾乎是他見過的所有女人裡面最漂亮的一位了,夜之女王酒吧的老姑娘們完全沒法和她比。

可基修從來不肯把她帶進他們的圈子裡。

維佳的眼神忽然浮起一絲忌憚,盯著兒子的眼睛,用不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他有自己的老爹,就不用我們操心了.”

當然。

維佳並沒有告訴自己的兒子,他忌憚的並不是那個已經垮臺的墨爾文,而是他的小女兒艾麗莎。

準確的說,是站在她背後的那個人。

直到這場“戰爭”結束了為止,維佳商行都沒有完全調查清楚,聯盟在“巨石城危機”中打出的全部手牌。

他們乾淨利落地做完了一切,幹掉了籌碼,幹掉了黑卡,沒死一個人,瀟灑地收拾戰利品回家。

連他這個蹲在戰壕裡被揍得暈頭轉向的“大頭兵”都忍不住佩服,他們確實下了一手好棋。

他的希德老爺輸得不冤。

所有明線暗線都指向了那個管理者,他不確定墨爾文是否有偷偷和聯盟達成利益交換,但他卻不得不對一條不起眼的情報提起足夠的重視。

根據阿隆調查的結果,在聯盟的凱旋慶典上,艾麗莎曾與那位管理者有一面之緣。

那位聯盟的統治者似乎說了不少話,讚賞她會成為一位能幹的女人。

而之後墨爾文在入駐企業子公司旗下酒店,並與曙光城城主盧卡會面之後的第二天,便偷偷去聯盟的銀行辦了一張卡。

雖然這只是些捕風捉影的傳聞,搞不好還是墨爾文那老狐狸自己放出去的風,但考慮到“新維佳商行”今後還得在河谷行省做買賣,這件事情還是得慎重考慮一下。

他厭惡風險。

尤其是沒必要的風險……-(房明的結局其實在一開始就寫好了,它的名字就是一種隱喻,其實有聰明的讀者很久以前就發現了,它是fort的諧音。

不留遺憾地走完一生,在最後一刻明白了愛與恨,重新認識了自己的設計者,這對它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我能想象到的be,大概就是“鮮血的結束”?但那就沒什麼戲劇性了。

另外,想看艾麗莎be的和天天類比現實的請做個人吧,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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