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經常討論體育比賽裡的英雄時刻,但我認為他們最應該討論的是像海米這樣的人,他可以告訴你什麼是真正的英雄主義.”

美國政府因為海米的英勇表現在戰後授予他銀星勳章,奇怪的是,這個給路易留下深刻印象的二戰老兵,平時總是一副明曉天文地理的模樣,無論你和他談論王爾德的荒謬生活,還是鏈宗的拉鍊,他都有話說,可一旦說起他從軍的那段經歷,他就變得沉默起來。

“那些推崇戰爭中的英雄主義的人,往往是不曾參加過戰爭的人.”

路易第一次發現,海米說話的語氣可以那麼柔和。

“戰爭中沒有英雄,它代表的是絕對的苦痛和災難,任何一個參加戰爭的人就算有幸生還,也會變成另一個人。

無論他是否健全,無論他是否揹著一個落海的傻瓜脫離戰場而被授予銀星勳章.”

“我是幸運的,我活了下來,我沒法告訴你們我背的那個人叫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我從來都不是英雄,我做過的最英勇的事情就是從戰爭中活下來,”

每週的週三,海米還會和老兵們一起聚會,談論自己的兒孫輩和電視節目,但他們從不回憶戰爭,也不談論英雄主義。

“確實,戰爭最糟糕了.”

雖然這種觀點從二戰以來發動最多戰爭的美國人口中說出是很奇怪的,但路易也只能附和,而且,海米的話讓午餐會的氛圍直降,他必須得說點什麼來改變氣氛。

“我覺得我最具英雄主義的時刻是在比賽開始前一拳把裁判打進icu.”

路易剛一開口,午餐會就活了過來。

保羅·加斯頓興奮地說:“不瞞你說,教練,當時我在現場.”

路易自得地笑道:“你親眼看到了我一拳ko裁判的英姿了?”

“是的.”

加斯頓回想起這件事十六年前的大事,依然印象深刻。

不過,事情肯定不像路易說的那麼具有英雄主義氣息。

加斯頓記得路易一開始只動口不動手,直到那個失去理智的裁判把他逼得退無可退才打出一拳。

可以說,那一拳是路易這個名字從籃球圈破圈的開始。

從那時起,littlelu開始成為一個全國性的名人。

體育作家約翰·費恩斯坦對這事很感興趣。

因為路易拳擊裁判,正好與著名的伯德羞辱j博士是同一場比賽。

“這事啊,說來話長了...”

長期的更衣室講話讓路易能夠像個演講家那樣明快地說出自己的故事,他總是知道該如何措辭和發言,並且非常注意語氣,該有情緒的時候,絕對不會刻意壓低音量。

路易的故事令午餐會的氣氛重新活躍了起來。

午餐會的故事會得以繼續。

奧爾巴赫今天似乎沒有故事分享,隨後,大夥的話題轉移到當今時代,那幫變得越來越脆弱的運動員身上了。

一個大學教練抱怨道:“現在的孩子太嬌貴了,只是因為輕微的抽筋就可以退出一場比賽,要知道,身為運動員,忍受一定程度的傷痛是運動精神的一部分.”

“我想起了沙奎爾·奧尼爾的一個故事.”

費恩斯坦笑道,“曾經有人因為他把明明可以在休賽期解決的小手術拖到賽季期間而質疑他的職業精神,而他卻說,‘我的傷病是在賽季期間落下的,自然也要在賽季期間解決’.”

這話聽得正在抽雪茄的奧爾巴赫咳了起來。

“簡直一派胡言!”

奧爾巴赫不滿地說:“大衛·斯特恩已經把球員寵壞了,他們只會變得越來越脆弱!”

“沒錯!”

海米附和道,“老派的強硬作風在這個娛樂時代已經死了!”

向來反對球員帶傷堅持比賽的路易倒是想問:“什麼是老派的強硬作風?”

聞言,海米瞪直了眼睛,他一直不喜歡路易,因為這個明明已經40歲卻嫩得像20歲出頭的傢伙不斷地讓他想起太平洋戰場上的日本人。

可當他想頂撞路易的時候,卻又被對方的氣場所震懾。

路易言行舉止之間的那種自信與從容讓他遲遲沒有發難。

這次,機會終於來了。

“就像約翰·哈夫利切克在1973年東部決賽上所做的那樣,就像比爾·拉塞爾在1958年總決賽上所做的那樣!”

哈夫利切克在1973年的東決做了什麼,路易很清楚,肩膀撕裂然後堅持比賽最後凱爾特人惜敗嘛,確實英勇。

拉塞爾咋了?

1958年?張伯倫還沒進入聯盟吧?

路易不禁問道:“羅素在那一年遇到了什麼?”

海米振振有詞地說:“凱爾特人本應取得十連冠,如果比爾沒有在那年的總決賽上嚴重扭傷了腳踝。

在當時,這可是很嚴重的傷病,一個不慎就會影響到後續的職業生涯,但比爾仍然決定在第六場選擇復出,如果不是裡德在他的強烈反對之下把他的出場時間控制在20分鐘之內,也許波士頓可以和聖路易斯打到第七場,鮑勃·佩蒂特也不可能拿下50分!”

“這就是老派球員的強硬,像沙奎爾·奧尼爾這種空有大塊頭的軟泡一輩子永遠也贏不了任何東西!”

路易淡淡地笑道:“如果我是主教練,羅素在受傷後甚至打不了20分鐘.”

海米不高興地瞪著路易,因為他能感覺到,路易對拉塞爾那種帶傷出戰的做法是持反對意見的。

“我的意思是,即使我可以看透未來,提前得知讓羅素忍受傷痛出戰就可以贏下那年的總決賽,我也不會讓他再上場打一分鐘.”

路易理所當然地說,“我不會為了短期的一冠冒著葬送未來九座總冠軍的風險去透支羅素的職業生涯.”

海米怒了:“你根本不懂競技精神,你也沒上場打過球.”

“嗯,我承認.”

路易笑道,“但你也得承認你不懂執教.”

“1958年啊...”奧爾巴赫開口了。

說起職業籃球的歷史,配上老頭那個沙啞的嗓音,一股莫名的厚重感就撲面而來,瞬間撲滅了路易與海米之間的小火苗。

“那年的聖路易斯是一支很特別的球隊.”

奧爾巴赫想了想,又改口到,“不,他們可能是1958年至今,最特別的一支球隊.”

海米嘟囔道:“當然了,他們可是中斷了凱爾特人的十連冠.”

“我說的不是這個.”

奧爾巴赫頓了下,“讓他們變得特別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是42年來唯一一支沒有黑人球員的nba總冠軍球隊.”

奧爾巴赫的話語像針落地,叮叮作響。

老頭乾笑了下,“嘿,我猜直到籃球運動滅亡之前,也不會再出現另一支沒有黑人球員的總冠軍球隊了.”

那一刻,路易的內心被擊中了。

登臨絕巔不勝寒,路易能夠享受平靜的生活的原因是他在職業籃球界裡已經找不到什麼目標。

而奧爾巴赫的這句話,讓他的心快速跳動。

他了解未來二十年所有優秀的非黑人球員。

他可以組建一支沒有黑人存在的nba總冠軍隊。

為什麼不呢?

聖路易斯老鷹都已經埋在歷史堆裡無人問津了,這個偉大的紀錄和傳奇理應由一個更適合的人來繼承。

午餐會結束後,大家結伴來到停車場。

奧爾巴赫會和客人們打幾個招呼。

“我走了.”

每週的週二,奧爾巴赫除了參加午餐會外,在午餐會結束後,他還要奔赴馬里蘭州的洛倫威爾的伍德倫特鄉村俱樂部。

他在那裡和俱樂部的成員一起打高爾夫和牌。

今天,路易特意走到他的車窗前。

奧爾巴赫搖下車窗,“有事嗎?”

“裡德,你說現在真的不可能再有一支不存在黑人球員的nba總冠軍了嗎?”

“這個問題你問我?黑人球員的佔比有多高你不知道嗎?”

路易笑道:“我知道啊.”

“那你還問?”

“我只是想說,凡事無絕對,再離譜的事都有可能發生,就比方說,前段時間和你一起打過高爾夫的那個叫唐納德的白人富翁,我說他未來有可能當上美國總桶,你相信嗎?”

奧爾巴赫感覺路易在給自己逗樂子,“很好笑,但我現在真的沒工夫陪你扯淡,還有,那個傻帽絕不可能當總桶!”

隨即,路易的臉上露出了讓奧爾巴赫毛骨悚然的笑容:“未必吧?”

奧爾巴赫離開之後,在路上一直回想著路易的話。

那個傢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真想組織一支沒有黑人的nba總冠軍球隊?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啊!

至於那個橫看豎看都像傻帽的金毛白人富翁未來有沒有機會當美國總桶,奧爾巴赫想都沒想,一聽就知道是扯淡的。

這事有多扯淡?

就算特麼路易帶著一支沒有黑人的隊伍在nba開創了王朝...這種事都發生了,那件事也不會發生。

路易揮別奧爾巴赫,轉身就看到了還未離開的保羅·加斯頓。

加斯頓笑道:“教練,我送你去機場吧.”

“行,那我就搭一搭你的順風車.”

路易對加斯頓的討好已經習慣,奧爾巴赫的話讓他動了復出的念頭,但他還沒真正想好下一步怎麼走。

只是,念頭這種東西,一旦動了,它發展的速度絕對超乎想象。

就像路易之前動了想要買私人飛機的心思一樣。

念頭是慾望的另一個名稱,對於世界上的大部分來說,慾望很難滿足,可一旦有能力滿足自己的慾望,那麼,念頭往往會轉化為強烈的動力和衝勁,那將是一切理性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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