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路易回到酒店,先後去敲了托馬斯和桑普森的門,他兩人被記者擺了一道後心情如何。

桑普森還算鎮靜,畢竟他今晚的表現有很多是資料上看不出來的。

托馬斯表現得坦坦蕩蕩:“我贏了比賽,為什麼要難過?他們喜歡拉里是他們的事,我為什麼要生氣?我在場上全力以赴,盡力了就沒必要難過,就是這樣.”

路易不瞭解托馬斯,但他了解托馬斯的宿敵喬丹。

在喬丹身上,托馬斯做了不少兩面三刀的事情,而這只是針對喬丹,還有很多路易不瞭解的。

因此,他不會輕信託馬斯的一面之詞。

只是他咬死不承認,路易也不好再多說,就當他說的是真心話。

回到酒店的房間裡,路易接到了奧爾巴赫的語音留言。

“恭喜你們獲勝,我於這場比賽的細節,請儘快給我回電.”

路易本來想給奧爾巴赫回電,但這裡到波士頓的訊號很不好,只能以語音留言的方式給奧爾巴赫回覆。

次日,凱爾特人返回波士頓。

能把比賽帶回主場,對某些球迷來說已是心滿意足。

這個動盪的賽季,很多人都被搞得心力交瘁。

新的勞資協議達成之前,有許多球隊已經做好了不打季後賽的打算。

後來勞資協議順利達成,雖然賽季得以繼續,但賽季期間對球隊造成的傷害已經不可挽回,有不少球隊在季後賽裡打出了遠遠低於預期的表現。

凱爾特人只是其中之一。

可以說,這個賽季是1976年以來,最具偶然性,最具影響力,同時又是競爭力相對最低的一個賽季。

只有費城76人做好了衝擊冠軍的準備。

像凱爾特人這樣的大熱門早在季後賽之前就搞得四分五裂了。

路易第一時間趕往希臘學院的總經理辦公室跟奧爾巴赫彙報情況。

此時已是上午十二點多,路易到奧爾巴赫辦公室的時候,裡面連空調都沒開,這老頭吃著剛送到的炒麵,和一瓶啤酒。

路易自覺地從冰箱裡拿出可樂。

他太渴了,直接開啟就喝,卻發現味道不對。

“怎麼是百事?”

路易問。

奧爾巴赫白了他一下,“都是可樂,你還挑三揀四的!”

“百事那是人喝的嗎?”

路易只喝了一口就放回冰箱裡了。

“媽的,你注意素質!”

奧爾巴赫嘴裡的炒麵橫飛,整口噴出來了,“你都開瓶喝過一口還放回去是什麼意思?”

路易說:“這味道讓我想吐,但我不確定別人喜不喜歡,我就只喝了一口,而且早上沒吃東西,還刷牙了,並且沒口臭,身體健康,絕對乾乾淨淨,誰能嫌棄我?”

“不喝就扔了,我不用你替我省錢!”

奧爾巴赫看到路易這德行,頓時感覺炒麵+啤酒都不好吃了。

“你讓我來跟你彙報工作,卻連口喝的都不給我.”

路易失望地搖頭,“裡德,你良心過得去嗎?”

奧爾巴赫再次拿起了筷子。

“少廢話,我吃我的,你說你的!”

路易把可樂從冰箱裡拿了出來,放桌上,要是待會兒太渴的話,就硬喝幾口對付。

“你想了解什麼?”

路易問。

“比賽的細節,你的想法,我全都要知道.”

奧爾巴赫果斷地說。

“沒什麼細節可言,我想不出有哪個環節值得關注.”

路易隨意地說著,“我們能贏,是因為我們的執行力大大加強,他們表現得越好,越說明菲奇教練在的時候,他們故意不出力.”

奧爾巴赫早知是這樣。

此時,他並不生氣。

“安頓好更衣室,讓球員心甘情願為自己效力,這是主教練的職責,比爾搞砸了.”

奧爾巴赫果斷地說,“他咎由自取.”

路易淡笑道:“是的,我也是這麼想,情理上我可以理解,但從職業態度來說,這是不可接受的,他們不能因為討厭比爾就故意輸球.”

對奧爾巴赫而言,菲奇中途下課固然是意外,但能提前扶路易上馬,也算是在錯誤的時機做了正確的選擇。

他看了昨晚的比賽,他看得出來,凱爾特人的球員對路易是信任的,基本能夠貫徹他的戰術意圖。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奧爾巴赫易的後續計劃。

“我會盡力贏下第五場,但我相信雄鹿會贏下這輪系列賽.”

路易淡淡地說。

奧爾巴赫不滿道:“你能贏下兩場,就能贏下四場,為什麼要說這種喪氣話?”

“因為我接手的是一個矛盾重重的團隊,我沒有時間改造他們,只能採取大膽的戰略求勝,這麼做可以在一兩場內奏效,但隨著系列賽的深入,雄鹿這種以防守立足的隊伍會露出他們的獠牙.”

路易平靜地說,“他們只需要傾盡所有地拼下我們一場就能去分割槽決賽與費城人碰面,而我們需要贏下四場.”

奧爾巴赫聽懂了路易的意思。

要連贏四場生死戰,確實太難。

路易還是臨時接手,他沒有時間建設自己的體系,沒有機會向球員灌輸他的比賽哲學,凱爾特人嚴格來說依舊打著菲奇的那一套,只是路易巧妙地調整了攻防兩端的打法。

“這麼看來,比爾請辭的時間還是晚了一點.”

奧爾巴赫說了個冷笑話。

路易喝了一小口可樂,糖水般的百事讓他無法忍受。

“我還是喝不了這狗屎!”

路易把還裝著幾乎滿滿一整瓶的百事可樂放進了垃圾桶。

奧爾巴赫問了另一個問題:“你說球隊內部矛盾重重,指的是?”

“白人明星受萬千追捧,黑人明星心生妒忌卻不發一言,記者將這一切視作理所當然,而我們的白人明星是否會意識到這一點還很難說,雖然我提醒了他,但那個鄉巴佬太難搞了.”

路易雖然沒有直接點名,但他這麼說和念人家身份證號沒有區別。

“你指的是拉里和伊賽亞?”

“你好聰明啊,裡德!”

奧爾巴赫聽出了路易的嘲弄,哼了聲:“這種矛盾不是凱爾特人的特產,也不是你們這一代的特產。

羅素和庫茲(庫西)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洪多、紅髮大個子、jj(喬喬懷特)和保羅(塞拉斯)也是這麼過來的.”

“甚至,贏得冠軍的球隊也免不了這種問題,這不是我們的特產,這是美國自古以來的社會問題.”

奧爾巴赫提醒道,“這不是你我可以解決的,明白嗎?”

“不對吧?”

“哪不對?”

“如果拉里是個張嘴尼哥閉嘴清蟲的種族主義者,那這確實沒法解決.”

路易認真地說,“但他不是,他只是個自視甚高又自卑敏感的鄉巴佬,他不喜歡聚光燈,可是偉大的白人希望怎麼可能沒有聚光燈呢?我只是想讓他在享受聚光燈的時候,讓隊友,尤其是那個幾個時刻繃著一根種族弦的隊友與有榮焉.”

奧爾巴赫十分擔心路易,他謹慎地說:“答應我,在外面不要說那幾個敏感的詞.”

“多謝提醒.”

路易怎可能不知道種族弦有多敏感呢,他在外面連“黑人”這個詞都不怎麼用,正確的說法不該是“非裔美國人”嗎?看這多政治正確啊。

“我並不看好你能處理這件事,羅素給我們帶來了十一座總冠軍,但在他公開宣佈申請持槍之前,依然會有人開啟他的家門在他的床上拉屎;庫茲退役之前,媒體總是無視羅素他們的貢獻,將庫茲在內的白人視作球隊的靈魂人物.”

奧爾巴赫緩緩說來,“這就是我喜歡那些不張揚的球員的原因,只有這種人可以忍受媒體的冷落.”

“很不幸的是,伊賽亞·托馬斯不是這種人,甚至連塞德里克·馬克斯韋爾都不是這種人.”

“所以你要做的是安撫他們,而不是點爆他們.”

奧爾巴赫語重心長,他想讓路易知道這件事有多難。

他覺得路易不是美國人,所以他不能理解。

但路易從小就來美國,作為歧視鏈最底層的英籍華裔,他比誰都瞭解種族歧視這個腫瘤般的病毒如何割裂了美國社會。

這是移民國家與生俱來的先天頑疾,他可不打算逆天而行。

“我沒興趣當保姆,也不想讓他們自我毀滅.”

路易斂起了臉上的笑容,認真嚴肅而又不容置疑地說,“我只是想讓這支球隊變成它應有的樣子.”

奧爾巴赫的雙眼看透過無數人的心思,但他總是不能看出路易的想法。

這次也不能。

但他看見了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內心深處的野望具現於臉上,他認為他能改變自黑人進入聯盟以來,就存在著的問題。

奧爾巴赫呼了口氣,“那就放手去做吧,讓我看看這支球隊應該是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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