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神被擊飛退場,眼見再無戰力,九天玄女只得將白雲洞君喚了上來。

這白雲洞君乃是崑崙山中一老白猿,天賦異稟,吃山中靈果異草,自行修煉得道,西王母從不管他,只九天玄女見其有趣,時常與他相伴,偶爾指點兩句,竟讓他修至大仙大神的層次,當真是一番造化。

這老白猿專擅一柄石斧,是玄女去向媧皇求來的法寶,有通天徹地之能,石斧劈過來時,如天塌了一般,委實難當。

容成公接了幾斧,感覺太過吃力,只能將吳升從調息中喚醒,讓他出力抵擋。

吳升以山河鼎擋了多時,只覺這石斧也沒有什麼玄妙變化,就是那麼簡單的一記一記劈下,便覺難熬。

且他再次披掛上陣後,焦山老君便舍了容成公,自旁夾擊過來,那架勢活脫脫不死不休,給吳升更添壓力。

如果此刻是一對一斗法,吳升自信可以完全碾壓焦山老君,但有那白猿在,形勢便完全不同。

白雲洞君的石斧招法簡單而直接,焦山老君的八蟲鞭則繁複詭異,石斧以蠻力硬劈,蟲鞭則眼花繚亂,這兩位配合在一起,頗有幾分剛柔並濟、陰陽相合的味道,吳升連番出擊,真元消耗甚巨,鬥了片刻之後,就知道不能和白猿、焦山老君糾纏。

有旱魃前例,吳升也不敢濫用結界鎮壓這一招,但凡猿猴入道,通常都是天生的煉體,這個認知在吳升心裡早已潛移默化,自己的體修之能多半是要在白猿身上吃虧的,該當如何是好?要不要再射一箭?想到這裡,吳升在白猿和焦山老君之間不停比較起來。

時隔數年,吳升早已非當年大戰焦山老君那個吳升,當年的吳升必須在田鸞和龍平安等一干合道身後才能與焦山老君對陣,偷空用箭射他,如今卻以一敵二,兀自不落下風,甚至對他而言,和白雲洞君相比,焦山老君已非主要威脅。

那八條蟲鞭張牙舞爪,氣勢十足,但威力還比不上當年,必是當年他割去五千裡結界的後遺症,真元至今未能修復如初之故。

團戰之中,當然是要撿軟的捏,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所以吳升還是很快選定了目標——老妖,你今日既然敢來,那就別想著回去了!想到這裡,吳升立刻將山河鼎解體,銀月弓再次出手,鎖定焦山老君神識。

一道彎月掠出,直擊焦山老君頭頂。

焦山老君是吃過銀月真元箭大虧的,每時每刻都在唸著要報仇,自然也思索過如何應對銀月真元箭。

他能想出來的策略和別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就是煉製替死法寶而已,陰綾羅也正是以先天一炁罩這門煉製替死法寶的道術,將他攬至麾下。

他見銀月真元箭射了過來,情知無法正常避讓,卻是早有準備,用的是先天一炁罩的法門,煉的卻是自己的法寶——蟲骨印。

三年煉成一方蟲骨印,正是他抵擋銀月真元箭的依仗。

而且在聽說吳升已至大仙大神層次後,又花半年時間專門鞏固了一回。

他於這蟲骨印上下的工夫可比陰綾羅多得太多,在材料上更是苦心搜尋,以他的感受,自己煉製的蟲骨印比陰綾羅煉製的罩子要強得多。

儘管如此,他依舊忐忑不安,剛才吳升一箭射倒旱魃,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唯一的感受便是:吳賊修為竟至於斯!銀月真元箭果然射在了蟲骨印上,免去了他神識之苦,同時也不出所料,蟲骨印直接碎了。

吳升連射兩箭,一箭射倒旱魃,一箭射碎焦山老君替死法寶,所有仙神都看在眼裡,各自震恐,都停手跳出戰團。

“他還有一箭,還有一箭,誰來擋之?”

焦山老君向後退開,高聲叫道。

“只能射三箭嗎?”

白雲洞君問。

焦山老君道:“老夫研究過,此銀月箭類似上古有窮國君箭射帝俊之子的那把射日弓,但射的是月,射日弓能射九箭,這銀月箭卻只能射三箭!”

白雲洞君道:“好啊,還剩一箭,誰來擋之?”

赤松子追問:“因何得知,這弓只能射三箭?”

焦山老君解釋:“當年吳賊與我戰時就沒有濫射,前後也就射了兩箭,若能射第三箭,吳升絕不會留手。

我之前觀戰的時候一直留意,吳升已經射過一箭了,這是第二箭!”

赤松子搖頭:“揣測之詞,未有實證.”

焦山老君急道:“那就試之,誰有替死法寶,試他一箭!”

這的確是個辦法,赤松子看向九天玄女、陰女魃、白雲洞君,白雲洞君叫道:“我沒有!”

赤松子氣道:“蠢貨!”

九天玄女道:“袁公性靈,樸直憨厚,真人就莫責怪了.”

赤松子無語,這玄女當真和西王母一樣,除了護短還是護短,連責怪一句她的盟臣都不樂意。

又看了一眼東嶽方向,那邊的風伯還在陣中左衝右突,竭力抵擋,敗相早露,只看能拖延多久,因此自己這邊須當抓緊了。

當下親自出手,雨雲再卷,大雨向吳升傾斜而去。

但吳升處於容成公劍光遮護之下,赤松子的攻勢依舊被容成公接下了。

容成公以眼神詢問吳升:“焦山那廝所言當真?”

吳升笑了笑,乾脆開口宣而示眾:“焦山老妖說的沒錯,此弓乃上古射月弓,嫦娥祖師傳吳祖,吳祖傳百花仙,再傳博頰真人、宋吉利真人、郭丁香祖師、宋祖毋忌,乃至我師,所射銀月真元箭一日只得三箭,這是事實.”

容成公已明其意,知他是要藉此形成威懾,於是配合道:“這麼說,只剩一箭了?因何不射?”

吳升肅然道:“最後一箭射出,將是以命相搏之態,故此不能輕易出箭!”

容成公指著赤松子問:“可射得他?”

吳升搖頭:“不知其替死法寶如何,不好說.”

容成公又分指九天玄女和陰女魃,吳升皆道“沒有把握”。

吳升坦承:“能夠確保的,只有白猿和焦山老妖.”

容成公又問:“若赤松子以替死法寶阻攔,卻如何是好?”

吳升道:“他攔不住,射月弓直指神識,說打誰就打誰,旁人是阻攔不了的.”

“白猿和焦山老妖,你到底打誰?”

“我想射老妖,但老妖道行最弱,以最後一箭射之,不免有暴殄天物之嫌,屬實浪費了……若射白猿,白猿又與我無冤無仇,一箭射死,於心不忍。

是故左右為難!”

一席話,吳升將此弓來歷、傳承、特點、威力乃至自己的想法都說得明明白白,當真是坦誠到了極點。

白猿叫道:“吳小友,老袁我承你的情,不要射我!”

焦山老妖則氣得臉都綠了:“老夫再弱,也足可殺你,有本事你就射來!”

赤松子喝道:“不要聽這小兒信口雌黃,他若敢發箭,我竭力保爾等無憂,一起上!”

九天玄女抿嘴一笑,和陰綾羅再次出手,但白雲洞君和焦山老妖則束手束腳,不敢太過靠前。

射月弓就在吳升頭上懸著,不停在他們兩個身上瞄來瞄去,誰都不想被這最後一箭獻祭了。

如此一來,戰況自然沒什麼進展。

眼見吳升一張射月弓便抵消了自己這邊兩大戰力,赤松子果斷決定,不再隱藏後手,招出鎮世法寶,以最強手段應對。

二十四粒小兒拳頭般大的珠子倏然懸浮在赤松子頭頂,這是他列仙世鎮世法寶,乃列仙世神水精魄所化的定海珠!定海珠一出,就連最為遲重的洛水也隱隱改變了流向,水氣有向上飛騰之勢。

羲皇、媧皇、軒轅氏和神農立刻加重鎮壓之力,才令洛水不至於飛空。

軒轅氏驚歎:“赤松子已得水之造化神妙!”

神農點頭:“更甚往昔.”

受定海珠所懾,容成公頓時頂不住了,也飛出鎮世之寶——十方敕劍符。

一道劍符自他眉心升起,幻化出十柄長劍,四劍呈前後左右排列,指向東西南北四方,兩劍一上一下,指天指地,兩劍分指己方、敵方,是為生、死之意,最後兩劍穿梭來去,有劍身而無劍柄者,自過去而來,有劍柄而無劍身者,是向將來而去。

鎮世法寶威力固然巨大,但受損之時,也會連累本世受損,故此不可輕出。

無腸君上來就是鎮世法寶,那是因其處於被圍攻之勢,風伯祭出五運八風扇,同樣無可選擇。

現在赤松子也是逼急了,終於招出定海珠,由此引發鎮世之寶接連亮相。

繼周天星斗旗、定海珠、十方敕劍符後,一根頂天立地的巨棍出現在五嶽之間,這棍子時而漆黑,散發森森嚴寒之冰,時而赤紅,蒸騰著高炎熱浪,冷熱不停轉換交融,玄妙無方,正是陰綾羅鎮世之寶——玄天一炁水火棍。

九天玄女抖手一揚,空中顯斑斕華光,華光之中有十二神將分兩排而立,各著金甲、馭戰車,俯首聽令,正是她的鎮世法寶——六甲六壬兵信符。

接著是句婁仙的混龍觀星儀、焦山老君的鑿天釘,一時間,五嶽洛水之上光華閃耀,各種鎮世之寶遙相應對。

容成公這邊以十方敕劍符獨鬥二十四定海珠、玄天一炁水火棍、六甲六壬兵信符、鑿天釘,漸感難支,向吳升叫道:“你的春秋世法寶呢?快出來打!”

吳升回答:“我還在觀察那老猿,看他是什麼寶貝.”

白雲洞君叫道:“不用等老猿我,我不掌世,沒有鎮世法寶,就這一把斧頭!”

吳升立刻回應:“白雲洞君,只此一言,足見君誠!吳某答允,無論如何,絕不殺君!”

白雲洞君立刻報之以李:“老猿我也答應,絕不殺你!”

空中一道光華閃過,吳升也亮出了春秋世鎮世法寶——天地景陽鍾。

此鍾緩緩旋轉,於空中泛著漆黑光芒,如虛空倒影成了鐘形,散發著古樸蒼茫之氣。

洛水上游,西王母目光微凝,向軒轅氏道:“此鍾氣息有些熟悉……帝君見過否?”

軒轅氏臉色更為嚴肅,他和西王母的感受一樣,卻從未見過這大鐘,心中驀然想起一物,問神農:“這是……”神農心知其意,但他無法判定,只能搖頭道:“我未參逢其戰,說不好……”軒轅氏問:“這裡活下來的,都沒有參逢那一戰,平日裡呢?”

神農苦笑:“若是那重寶,平日又豈能得見?”

軒轅氏轉頭問羲皇、媧皇:“二位呢?”

羲皇道:“只聞其名,不見其形.”

媧皇則看了看籠罩東嶽的周天星斗大陣,又看了看這座大鐘,沉思道:“且觀之.”

軒轅氏已明其意,和周天星斗大陣齊出,豈不是像極了上古時那傳說中的一戰?臉色不由變了。

赤松子和容成公同為上古活下來的仙神,同樣生出幾分疑心,容成公問吳升:“此寶何名?”

吳升回答:“天地景陽鍾!”

容成公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赤松子也同樣如此。

吳升可不管他們信不信,立刻激發天地景陽鍾威能,“噹啷”一聲鐘響,天地立時有所變化,五嶽和洛水之外景色與剛才不同,似乎和虛空之間,被另外一面虛空給切割了出來。

容成公滿懷期待,卻發現似乎沒什麼用處,五嶽還是五嶽,洛水還是洛水。

“然則?該當如何?”

“容公稍待,頭一次使用,不熟。

再來一次!”

“何意?”

“切大了.”

又是噹啷一聲,一道綿長的虛空黑影從五嶽洛水間劃過,五嶽和洛水只剩下四嶽和洛水,南嶽被虛空切了出去,消失在虛空之中。

吳升大汗:“再來一次,此五嶽和洛水混雜一處,界與界交匯貫通,還被鎮壓著……對了,羲皇他們鎮壓了,所以比較難切,需要再精準一些……”一邊解釋著,噹啷聲第三次響起,這一回,南嶽重新歸來,東嶽卻被虛空切割了出去,連著半截洛水,消失於一條漆黑的星河之後。

容成公在四大鎮世之寶的壓力下快要撐不住了,叫道:“有何用?快一些!”

吳升神秘一笑:“接下來,是見證奇蹟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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