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鞅伸手將範皋夷給攙扶起來,並是好生言道:

“範大人既為範氏分支,如今又不受範吉射的重用。大人何不將其取而代之?”

範皋夷眼前一亮:

“趙大夫,這……”

趙鞅面帶笑容:

“大人還有何顧慮?”

範皋夷忙道:

“皋夷區區範氏小宗,又豈敢有這一番心思?”

趙鞅這時也不再說話,只見陽虎是上前一步道:

“若是範氏被驅逐出了晉國,範大人的機會……那豈不就來了?”

範皋夷萬萬沒想到,這天大的富貴居然會砸到自己的頭上。

他甚至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情,也是不由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

“但皋夷不過是範氏小宗,論地位,如何比得範吉射一脈……”

這時,只聽一旁的陽虎卻道:

“唉!範大人此言差矣!既是小宗又如何?昔日平王與攜王並立,攜王為尊,平王為庶。而自平王東遷之後,又何人記得其嫡庶之分?”

陽虎所說的“二王並立”,說的乃是東周初年,周幽王為申侯引犬戎所弒後,由申侯在攜地所擁立的“周攜王”與鄭武公等人所擁立的“周平王”,由此而形成的二王並立的局勢。

但是,若論嫡庶的身份,周平王卻也是遠不及周攜王的。但是,由於周攜王乃是亂臣申侯所擁立的,所以天下人最終還是選擇了擁立周平王。以致平王東遷之後,天下諸侯也都拋棄了攜王。

陽虎現如今拿出這如此久遠的事情來說,顯然是為了給範皋夷的這一番“謀逆”之舉是找一個合理的由頭。

範皋夷聞言,不禁是沉默了許久,最後終於是點頭應道:

“在下……願為此事!在下但憑趙中軍差遣……”

陽虎和趙鞅亦是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範大人既有此心,那便一切有望矣!屆時,梁大人可取代中行氏,範大人則可順位承襲範氏,如此皆大歡喜,豈不美哉?”

範皋夷說道:

“這……是不是也太過突然了些……”

陽虎則是嗤笑一聲,並從旁言道:

“呵呵,範大人以為今日趙中軍請諸位前來,是來做甚的?韓大人,魏大人,你們如何說?”

韓不信則是拍了拍胸膛,斬釘截鐵道:

“我們韓氏和中行氏本來就結怨已久,又和趙氏關係匪淺,自是要站在趙氏這邊的!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志父既如此說,那我們就這麼辦!”

韓不信和趙鞅情同兄弟,而且韓趙兩家又是淵源頗深,其態度自然是不言自明的。

隨機,只聽魏侈也是附和道:

“眾所周知,家父去世之後是受了範氏的侮辱!而範氏如今又與中行氏勾連,唇亡齒寒,我魏氏究竟何去何從,也自是不必再說了!”

趙鞅聞言,立刻是正色起身,是朝諸人行了一禮:

“既如此……待我趙鞅出絳城之後,絳城這邊的情況,可就全都交由諸位了!”

趙鞅說罷,一個稽首頓地。

韓不信上前立刻扶起了趙鞅:

“唉!志父不必如此!只是……中行氏的大軍卻也是非同小可。而我等為了避嫌,卻不能率師助志父一臂之力。所以,志父到時候還需得小心應付才是啊……”

趙鞅起身過後,則又是一個拱手言道:

“一切都已有應對之策。縱是無法全然擊潰中行氏,但至少也能守得一時無恙!韓兄不必擔心!更何況,此番我們這邊還有子明先生!”

韓不信看了一眼李然,緩緩點了點頭。

李然這時亦是最後與眾人言道:

“今日之事,萬不能使中行氏知曉!他們若是得知,只怕在場諸位都將不能全身而退!還請諸位切記!”

李然的這一句話,無形中是將他們所有人都綁在了一起。

韓不信和魏侈自不必說。

至於梁嬰父和範皋夷,他們如果嘴巴不嚴的話。只要是被中行寅和範吉射得知了一丁點風聲,依照他們的秉性,那也是絕不會放過他們兩個的。

梁嬰父和範皋夷對視一眼,對此也是心知肚明。

事實就是這麼殘酷,這一刻,他們彷彿已經是都站在了趙氏這一邊。

事情已經說定,趙鞅便派人是將他們暗中送回了各自所在。

待到眾人盡皆散去,李然這時又是與趙鞅言道:

“將軍,這前往晉陽的沿途,可都做了準備?”

趙鞅回道:

“一切都已經備下!”

李然點頭道:

“嗯,眼下還請將軍謹記,從現在起,將軍周邊無有一刻是安全的了。只有到了晉陽,將軍和我才算是真正的安全了!而在到了晉陽之後,中行氏和範氏肯定會派兵圍攻晉陽。到時候,便是趙氏與整個晉東之間的較量了!”

“而且,此戰將軍非但要勝,而且還務必要做到全勝!也唯有如此,那荀躒才不會是黃雀在後啊!”

趙鞅聞言,自然是深知這其中的利害。只不過,在此之前,他卻依舊是有些其他的憂慮:

“荀躒畢竟是與中行氏一脈相承,如今讓他坐鎮絳城,當真可以無事?”

李然對此,卻是無奈道:

“將軍所慮,雖是不無道理。但是韓氏和魏氏於此檔口,確是不適合拋頭露面。一來,韓氏和魏氏其資歷都不足以立足於直接掌控絳城。”

“再有,若不是老奸巨猾的荀躒坐鎮於絳城,只怕範氏和中行氏也不會如此安心!那麼,又如何能夠引誘他們孤注一擲呢?”

“荀躒絕非可託付之人,然而世上之事,又豈能是十全十美?將軍和荀氏之間,如今已有共同的利害,如此也不失是一種制衡啊!”

趙鞅點頭道:

“嗯,先生所言極是!”

眾人議罷,便都紛紛是告辭而去。

待到趙鞅和陽虎也都走了之後,屋內就只剩下了范蠡和李然兩人,范蠡這時才開口道:

“先生,我之前已按照觀從的指示,與絳城內的百工取得了聯絡。根據他們提供的情報,基本可以確定,中行氏和範氏的發難,就在這一兩日之內!到時候,先生這邊恐怕也會有危險!”

李然點頭言道:

“呵呵,早就料到他們一定會按捺不住!不過,趙將軍既已提前做好了準備,再加上這邊有褚蕩守護,理應無礙!”

范蠡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

“對了,光兒在洛邑,也給先生是帶來了一封信牘,是觀從命其百工一併送來的!”

李然聞言,不由是提振起幾分精神,立刻伸手是接過了范蠡遞過來的書簡。

展開一看,確實是麗光的親筆書信!

那熟悉的字跡,也頓是讓李然心中安定了不少。

信中,麗光除了趣說了自身的情況之外,還格外是提到了二孃宮兒月,表示二孃也很是掛念李然。

李然看到這裡,心中亦是不由一陣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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