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鞅嘆息道:

“所以,這又是一處關鍵所在,我們若是不提前動手,只恐邯鄲趙氏遲早是會與範氏和中行氏站在一處。但是……倘若我們提前動手的話……”

“雖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但是畢竟‘始禍者死’,若是有其他人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來找我趙氏秋後算賬,那到時候又該如何是好?”

李然聽得此問,又不由是捋了一下鬍鬚:

“所以,首先將軍便是需得‘內尊公室’,讓晉侯堅定不移的站在將軍這邊!只要晉侯能夠說得上話,將軍便就有了輿論的保障!其次,便是看邯鄲趙氏那邊,該如何動作了!將軍不妨可先設一局,打草驚蛇,讓邯鄲趙午先行沉不住氣,如此或可將其迎刃而解!”

趙鞅緩緩點了點頭。

“這第一件事,自是不難辦到。可這第二件事……卻不知先生有何高見?”

李然雖是如此說,但他這一時間卻也不可能有更為詳盡的對策。

不過,既然方略上已經明確,那麼其他的便也可容後再議。反正,此時的李然其實已經下定決心,出山輔佐趙鞅,與他是共舉大事!

“呵呵,雖尚無良策,但此事倒也不急於一時!畢竟,如今對於趙氏最為危險的,卻依舊是趙氏自身的實力!”

“如今趙、韓、魏三家與範、中行、邯鄲趙氏的爭鬥即將拉開序幕。又因範氏和周王室有聯姻,而中行氏也和周室的劉氏有通婚。屆時一番牽其一發,他們便肯定會想方設法,四處尋找外援,以形成一個以晉東為據點的反趙聯盟!”

“而那時候,才是趙氏最為危險的時候!而所謂兵家之謀略,亦不過是以正合,以奇勝!將軍如今雖得奇謀,卻還需得以自身之實力合之!否則,一切的奇謀就都不過是空中懸閣罷了。”

“所以,還請將軍務必要對內修明政治,對外和睦君民,厚積薄發,好為日後的一錘定音,做足準備!”

趙鞅聞言,不禁是點頭讚許道:

“先生所言甚是!”

這時,趙鞅卻又突然是從席位上站了起來,並是朝著李然深鞠一躬:

“先生實屬大才,還望先生能屈尊前往趙氏,有先生從旁輔佐,鞅也才覺得安心吶!”

李然卻是微微一笑,賣弄著最後的關子:

“此番謀略,李然皆已是傾囊相授,告無可告了。既然都已說得清楚明白,在下前往晉國,亦是不必了吧?”

趙鞅聞言,卻是不由顯得有些焦慮起來,當即起身並是朝著李然跪拜下去:

“還請先生切莫推辭,鞅此番前來,所為的便是請先生出山。先生的這一番言論,實是讓鞅茅塞頓開!鞅只盼日後能夠時常聽得先生教誨,鞅若欲取天下,若無先生從旁輔佐,只恐日後不免亦將誤入歧途!若鞅能夠得以不退初心,得以始終,就必然少不得先生教誨!”

李然見狀,也不敢輕慢,連忙是伸手將其攙扶住。

“將軍所言,可真是折煞在下了!”

趙鞅卻又懇切言道:

“鞅不才,年少且少智。要不然,鞅也不會在年少時直接上了範鞅如此的大當!事後雖有所補救,但有些大錯一旦犯下,便是無從更改了的!”

“如今趙鞅可謂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趙鞅之前犯的錯,尚且還不能彌補,倘若日後再犯下大錯,那我趙氏豈不將萬劫不復?!”

“閼於和陽虎,雖都是足智多謀之人。但是究其謀略,卻亦並非王佐之道。鞅自知才疏學淺,不通於王事,所以日後還請先生能時常從旁指點迷津!”

李然卻又是搖了搖頭,眼神卻是閃爍其詞:

“哎……只是李然實是不想再重蹈覆轍啊!”

“正所謂天道有常,而人心易變……我李然年近半百,卻還有何等的‘明主’不曾遇到?將軍之言,今日雖是發自肺腑,卻難免日後……”

未曾等李然把話說完,但見趙鞅竟是當即拔劍出鞘!

這一下,縱是李然卻也被嚇了一跳!

只見趙鞅是舉劍對天,並是昂揚著頭顱言道:

“先生所慮,鞅也已明瞭!今日我趙鞅便在此對天立誓!我趙鞅若得先生出山輔佐,倘若日後膽敢有不從先生之命,亦或是為禍於天下,必是不得好死,身首異處,屍身在汾水,首級在漳!”

趙鞅立誓言罷,便是當機立斷,直接用大劍劈砍案几。

而李然屋內的這把案几,也是應聲被劈成了兩截!

趙鞅收劍入鞘,竟然又單膝奇跪了下來。

李然震驚當場,但又見他是發此毒誓,心中不由是暗歎一聲,並是將他攙扶起來:

“將軍不必如此!”

趙鞅又繼續說道:

“楚靈王、王子朝、魯昭公之事,閼於也曾與我說起過。所以,還請先生放心,我趙鞅必不會讓先生之心血白費!”

李然沉默了好一會兒,隨後這才又開口言道:

“實不瞞將軍,然雖是飄零半生,鬢髮見白,但對於匡扶天下之心,卻是從未絲毫消減過。只是,一直苦於尋不得明君,故而是以對出山一事,一直踟躕不已!”

“將軍的出現,雖讓李然是重燃信心,但是……將軍此前卻也是與楚靈王、王子朝乃至於魯昭公都有其相似之處,楚靈王的雄心,王子朝的溫文,魯昭公的禮儀,彷彿是集於將軍一身!”

“也正是因為如此,楚靈王的剛愎自用,王子朝的好大喜功,魯昭公的儒弱,也更是讓李然心如刀絞!”

“然所擔心的,並非眼前,而是將軍是否會改變初心,以至於匡扶天下的大業最終依舊是功虧一簣!”

趙鞅聞言,當即拱手說道:

“趙鞅不敢!既已起誓,怎敢違背?!”

李然卻是笑了笑:

“既如此,待一日過後,然願隨將軍前往絳城!”

趙鞅聞言大喜,卻又立刻是擔心起了夜長夢多。

“不如……明日一早便走……”

李然卻是擺了擺手:

“還請將軍恕罪,李然這邊尚還有些事情亟待處理,既為周邑太史,總不能不辭而別吧?另外,在下也還有一些家事,需要料理一番。”

這時,趙鞅倒是反應極快,立刻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來!

只見他猛然一拍腦袋道:

“哎呀!鞅曾聽聞閻將軍說起過,說先生即將續絃!不如……不如便隨我一同前往絳城操辦如何?”

李然卻是作得苦笑一聲:

“倒也不急……而且此事或許還有些變故……!”

趙鞅自燃亦是對此不甚明瞭,但也不便細問,只得應許了一聲。

而李然既是已經決定出山,便又與趙鞅是秉燭夜談,直到黎明破曉,趙鞅這才與他是依依惜別。並約定一日後,一同前往絳城。

而觀從,居然也一直是在屋外候著,好似也是一夜未睡。在趙鞅走了之後,便是喜滋滋的進來面見李然。

李然見他喜形於色的模樣,不由亦是微微一笑:

“子玉,你又是何故熬夜啊?”

觀從卻是打趣說道:

“呵呵,從夜觀天象……”

李然卻是乾咳一聲,並打斷了觀從的扯犢子:

“行了行了,你是何等的心思,難道我還能不清不楚?”

觀從卻也是淺笑一聲。

“觀從見趙鞅前來尋主公,秉燭夜談了數個時辰,雖不知是與主公聊了些什麼,但是觀從心中也已是興奮異常,所以是難以入眠啊!”

李然聞言,不由嗤笑一聲,不過轉而又立刻是與觀從正色言道:

“只是……子玉,這次我卻仍然無法將你帶在身邊!你還是需得留在成周,除了替我守好太史之職外,還要肩負起保護吾兒麗光和月姑娘的周全!”

觀從笑道:

“呵呵,請主公放心!主公只管去辦大事,從不僅是會替主公顧好成周。而且,主公若有需要,只管是差人寫信過來!觀從所佈下的這一張大網,卻是好久都不曾動過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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