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然他們到達官驛之後,李然也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按照他們事後的一番分析,南子這毒應該是分批次下的。

也就是說,在酒中,菜餚中,檀香中,或許都是有毒的。

尤其是那後來的那一尊檀香,在舞姬帶來了一陣胭脂氣之後,便是更難讓人察覺其中的端倪。

而李然如今幾乎可以斷定,那一陣怪異的檀香,顯然就是催發毒物的藥引了!

只因李然本來就是南子的目標,所以他這一通喝酒吃肉,又離得檀香最近,中招自是格外的嚴重。

而相較而言,范蠡被勸酒勸了不多,也自是相對較輕。

宮兒月,因為沒有喝酒吃肉,只聞得些許的檀香,所以反而是症狀最輕的。

至於褚蕩,則依舊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只因為是喝酒喝多了,竟是直接被蒙翻在地。

到了館驛,李然接連是喝下了幾盞清水,這才算是勉強穩定住了心性,不由暗道:

“好險,若非是月兒出現,我恐怕已經……”

後面的事情,李然也不敢再想。

這時,端木賜徑直是從外面趕了過來,也是一陣撓頭道:

“方才外翁是提前回來了,卻不知為何竟一直在車輿內昏睡。不知宴席上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於是,李然便將他們悉數中了迷毒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端木賜聽罷,不由是憤恨言道:

“南子處事當真是不計後果!外翁年歲已高,萬一出現什麼意外,她可擔待得起?!”

李然嘆息道:

“不過,好在南子也並非是要害人性命,所以這迷毒的用量卻是極少,也不易被察覺。想來伯玉大人應該也無大礙吧?”

端木賜聞言,不禁是點了點頭,並是言道:

“這南子既欲對先生圖謀不軌,看來此地實是不宜久留。我們不如給她來個不辭而別,就此離去!”

“這樣,我這便去與家父聯絡,家父知道了事情原委,定會前來助我等撤走!”

的確,若是以端木巨和蘧瑗在衛國的能力,送走李然一行倒也並非是什麼難事。

只不過,如今這拖家帶口的,卻是多有不便。

李然當然也知這其中的難處,所以他也是沉思了一會,隨後回道:

“如今,既然宴席之上,這衛夫人已經明言,明日便會放我等離開。我以為,可以且再過一日看看!”

“不過,為以防萬一,若是子貢方便的話,倒是可先將我李府的那些下人們安排出奔!”

“南子的目的乃是我,理應不會是太過於為難了他們!如此,若當真情勢有變,我們也好再便宜行事!”

端木賜聞言,立刻是作揖點頭應允了下來。

但是,他卻依舊是是對南子的目的是大為不解。禮畢之後,不禁又是多嘴問道:

“卻不知道……南子她為何非要留下先生?難道只是為了留先生在衛國效力嗎?”

宮兒月聽了,在旁卻是沒好氣的說道:

“她呀!留先生在衛國是假,我看吶!就是想要得到先生這個人!”

李然一時被說得是頗為有些窘迫,他自是沒好意思將南子欲向他“借種”一事說出。

不過,端木賜和范蠡都非愚笨之人,兩人聽得宮兒月此言,不由亦是對視了一眼,均是不由自主的會心一笑。

……

次日清晨,蘧瑗也是甦醒過來。

昨晚的事情,他也總覺得哪那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還以為是自己喝多了,便沒有多去細想。

而端木賜,也是為了避免讓外翁擔心,故而沒有與他明言。

南子親自前來,並且是以替送李然的名義,再一次出現在了李然的面前。

李然這時身邊站著宮兒月和麗光,南子的目光一下子就放在了宮兒月身上。

她如今已是恢復女裝,蒙著面紗,南子不由是為之一愣,卻又是笑著搖了搖頭,一副頗為無奈的模樣。

隨後,又看了看麗光,並轉身過來看向李然:

“這位……應該便是令嬡了吧?”

麗光聞言,亦是雙手舉額,跪拜行禮道:

“小女李姬,拜見衛君夫人。”

南子上下打量,咂了咂嘴:

“令嬡可當真是秀外慧中啊!真可謂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哎……寡小君若得這樣聰明伶俐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李然聞言,卻是微微一笑:

“此乃在下獨女,自小是嬌寵慣了,恐失了禮數,還請君夫人莫怪。”

李然這一語謙遜之中,卻也不無是有著警示南子的意思:我李然可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你若是想要從她身上動心思,那我可指不定會跟你拼命!

南子也並不愚笨,也自是聽出李然的話外之音。卻也並不氣惱,只是說道:

“呵呵,今日小君前來,是特意前來送別先生的!”

李然躬身道:

“君夫人言而有信,在下敬服!日後若是有緣,定當再來衛國拜見君夫人!”

南子卻是轉身望向遠端,並是幽幽愴然道:

“今日一別,恐是再難有見面之日了!……子明先生,小君與先生交流的這幾日,小君受益頗多!真是恨不能時刻讓先生留在身側,亦或是小君若能如同這位姑娘一般,隨侍於先生左右,倒也是此生無憾了!”

李然回身看了一眼宮兒月,微笑道:

“不瞞君夫人,內人去世之後,在下便一直都是獨處一人。而眼下這位月姑娘,便是在下即將要迎娶的新夫人!”

此語一出,在場的人都頓是一片譁然。

其中也包括了范蠡,雖然范蠡一直是支援李然和宮兒月在一起的,但是也沒有想到李然竟然會在這時候,當眾宣佈了此事!

而宮兒月聞言,更是立刻滿臉通紅,甚至是連脖子都紅透了。

南子聞言,不由又一個側轉過身,並是望向宮兒月,眼神中不由是吐露出一絲嫉妒,一絲的心動。

“哦?!先生原來早就是已有心儀之人吶,難怪……”

南子卻是欲言又止,隨後卻又是長嘆一聲,並嘆息道:

“哎……只可惜,先生的這一頓喜筵,恐怕小君是吃不上的了。”

“既已至此,小君只盼先生能夠一路順風了……小君與先生就此別過!”

另一邊,只見端木賜是跪拜在和蘧瑗膝下,卻是遲遲不肯起身。

蘧瑗說道:

“賜兒快去吧,跟著大賢務必要好好學習!我們端木家和蘧家,以後可還都指望著你呢!”

端木賜哽咽道:

“外翁年歲已高,賜兒本應該陪伴在外翁身邊……”

蘧瑗卻是搖頭道:

“嗐!賜兒何必言此?賜兒要是留在家裡,那日後還如何能夠出人頭地?那到時候,端木家和蘧家的門庭豈不要就此冷落?!賜兒絕不可有這種想法,待賜功成名就之時,外翁雖已不在,但若地下有知,也定會為賜兒感到高興啊!”

端木賜跪在地上,又磕了好幾個頭。蘧瑗在受了之後,便是將其攙扶了起來。

端木賜這才跟著李然上了馬車,並揮手與之告別。

南子目送李然的馬車遠去,卻不知為何,竟是也頗有些不捨之意。待到徹底看不見了,她才讓王孫賈是跟著自己進到了一個屋內。

只聽王孫賈是心有不甘道:

“夫人,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衛國?”

南子沉默了許久。

“罷了,且讓他去往周邑吧。他若是在衛國境內出事,恐怕對我們也絕非什麼好事!你沒看見蘧伯玉和他們端木家的反應?你覺得此時此刻,將李然殺在衛國就合適麼?”

“那田乞口口聲聲說要殺了他,但是那李然不久前剛去了齊國,不也還是全身而退?”

“他田乞都不敢做的事,我們又何必替他人做嫁衣?”

王孫賈也在細思了一番過後,不由說道:

“夫人說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其實,南子所不知道的是,田乞這哪裡是不想殺李然,卻實在是他難以辦到。

但是,從南子他們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卻是認為田乞之所以選擇對李然“手下留情”,卻是為了不想髒了自己的手而已。

而如今,卻又想把這個髒活,拋給了別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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