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萇弘在案前是奮筆疾書,楊颯寫道:

『敬啟者:晉國趙氏宗主志父

自古以來,公卿爭鬥,殃及國君、禍及國家,可謂不計其數,此實乃天下之不幸也!

趙氏擅殺宗親,此等行徑確是於禮難容。然可嘆今天下禮樂之不存,中行、範氏,聚眾以伐謀晉國,目無君上,更不能體恤民意,實是更為可恨!

趙氏之所為,雖是情有可原,但亦是多有欠妥之處。只盼志父日後能夠吸取教訓,克己復禮,不復惡行!

吾徒李然,今誤入危門,以至於引火燒身!但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其行不令,此皆為師之過也!

子明自幼拜師於吾門,三歲能言,乃當世之奇才也!只可惜少時早遭顛沛,為師亦愛莫能助。如今徒兒有錯,為師又豈能無過?

待為師去後,子明切記務始於事親,忠於君事!若能日後揚名於後世,此為孝之大道也!

萇弘絕筆!』

萇弘把信寫完,呆呆的看著親手所寫的絕書,看了好久。隨後又收拾好了筆墨,將書簡只放在案几上,又是一番沐浴更衣,便準備去找單旗。

但正要出門,卻發現觀從竟是又折返了回來。

原來,觀從在離開之後,左思右想,總覺得放心不下,所以還是再次找了回來。

“子玉,你為何又來了?”

觀從上前作揖,並是嘆息道:

“老先生,主公臨行之前,一再囑咐,是要讓從照顧老先生周全。觀從實是放心不下,觀從懇請請老先生坦言告知……”

萇弘聽了,卻沒有正面回答,只道:

“子玉不必說了,老夫在書房留有一封家書。你可去取了,屆時便請子玉代勞,可將其佈於世人!”

萇弘隨後便徑直離去,觀從還有些疑惑,隨即是匆忙是來到萇弘屋內的書房。

看到桌上的那封信,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愣,知道了萇弘的心意,本來就察覺到什麼,如今則更是篤定。

觀從當即醒悟,立刻是追了出去,得知萇弘竟是去了單府,觀從暗道:

“不好!決不能讓老先生出事!”

觀從緊趕慢趕,終於是趕到了單府門外。但他畢竟只是代理太史的職位,在公族面前,卻依舊是上不得檯面。觀從不能入內,卻也只能命人是密切關注著單府內的動向。

觀從則是在外候著,也只能在那是一陣憂心如焚。

卻說萇弘見到單旗,直接說道:

“單大人,關於李然之事,老夫已有決斷!”

單旗見萇弘親自前來,當即上前迎道:

“哎呀!此等之事,何勞萇大人親臨?只需要派個府上小童前來說明即可,又何必要跑這一趟?……”

萇弘卻也不與他客套寒暄,只淡然是嗤笑一聲,並開門見山道:

“呵呵,單大人可知……老夫如今所謂的解決之法?”

單旗聞言,卻是頗為奇怪的看著萇弘:

“確是不知,本卿願洗耳恭聽!”

只見萇弘拂了拂袖口,並甚是灑脫的言道:

“李然他既是少時拜我為師,如今在外惹了禍,那我這個做師父的自然也是難辭其咎!我願以我之身,承其罪責!”

單旗眉毛一挑:

“萇大人,你的意思是?”

萇弘傲然道:

“李然雖是有錯,但罪不至死!然天子和諸侯卻都不如此認為。既如此,弟子犯錯,為師者又豈能獨善其身?老夫願以死謝罪!以免愛徒之過!”

單旗聞言,不禁訝然道:

“萇大人,你……”

萇弘沉聲道:

“沒錯!老夫這就是在護犢!李然乃是老夫最得意的弟子,是決不能讓你們就此給他扼殺了的!他尚且還要承擔匡正天下的重任,豈能被爾等屈殺!”

單旗一時間也有點沒有想到萇弘竟然如此決絕,他不由得賠笑道:

“萇大人!萇大人不必如此啊!有事可以從長計議……”

萇弘卻是淡然言道:

“哦?難道單大人當真願意放過李然?”

但見單旗卻又閃爍其辭道:

“李太史之事……乃由天子聖斷!天子仁德,恐不至於如此啊?李太史雖說是大夫的弟子,但是大夫也不必如此以性命相抵啊!”

萇弘卻又是一陣苦笑道:

“哼!難道此事還能有何轉機不成?”

萇弘當然知道,李然的這件事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而之所以會搞到如今這般的田地,顯然就是有人希望李然去死!

而萇弘也知道,他的這個弟子如今所要做的事情,說是“驚世駭俗”也毫不為過。就連萇弘都一時難以接受,又更何況是其他的公卿呢?

所謂“以卿治卿”,若能讓天下由此不再起得紛爭,生靈塗炭,那顯然是對整個天下都有著莫大的好處!

只要能讓天下人過好日子,公卿也好,諸侯也罷,那麼李然的所作所為,又有何不可呢?

然而,很顯然的是,有人並不希望李然完成這樣的壯舉,甚至還想要將其殺害!

萇弘經過深思熟慮,他雖然不知道李然的這條道路究竟能不能得以實現,但是他如今也願意以自己最後的行動,來誓死扞衛自己,以及自己徒弟的這一最終的理想!

單旗知道萇弘是已經有了必死的決心,他卻也不知該如何能夠勸住萇弘。見到如此“瘋狂”的萇弘,他如今卻只有一個想法:萇弘要死也決不能死在自己府上!

於是,他只得是繼續好言相勸道:

“萇大人!此事也許還有什麼其他的轉機,單某也會在天子面前竭力……”

單旗卻還沒把話說完,只聽萇弘是極為失禮的挺身甩手道:

“老夫自知愛徒是惹了眾怒!如今事已至此,老夫也不再多言。今日來到貴府,便是前來告知大人!在下出身士林,如今天下士人皆還需賣得在下幾分薄面!老夫願以身抵罪,乃是心甘情願!但倘若大人一意孤行,還是要治李然之罪,只怕天下士人,皆會以為是大人逼死了萇弘!”

“今日吾來單府,觀子玉如今就在府外候著!萇弘不會在此汙了大人的門庭,但也請大人好自為之,莫要再助紂為虐!”

單旗這時已是額上生汗,連忙賠笑道:

“萇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萇弘且絲毫不理會,背身甩袖而去。

而觀從這時,也確是在外面等候著。觀從看到萇弘出來,急忙便是衝了過去,萇弘瞥了一眼觀從,開口道:

“子玉,記住老夫說的話!”

萇弘徑直上了馬車,竟是不再跟觀從交代,觀從一路跟隨,待到了萇弘家門,卻是又被萇弘給拒之門外。

觀從無奈,卻也只得是在萇弘家門口就這麼候著。

是夜,萇弘毅然切腹自盡,最後的周室忠臣,也就此瞑目……

很快,萇弘自盡的訊息就傳遍了大街小巷,其下人們有感於萇弘忠心耿耿,便自發將其血藏在匣中。

三年以後,竟是直接化作青綠色的美玉,美玉璀璨奪目,光照人間,令人驚訝不已。

而天下人也都知道了李然的授業恩師,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為了扞衛最後的理想,竟是直接做得如此的了斷,又豈能不令人動容?!

後世有詩云:

貳被忠臣墓,先師訪樂人。

三年消碧血,萬古化清憐。

地下追彭化,天中重鬼神。

如何薄西路,抔土冥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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