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荼見君父驚呼這麼一聲,亦是對此頗為不解:

“吳國正在和楚國斗的不可開交,又有越國在後牽掣,吳國究竟是出於何目的,竟要如此節外生枝?難道說……此舉果真是受了晉國的指示而為?!”

只聽齊侯杵臼嘆息道:

“吳國如今圖謀魯國,欲將魯國作為進取中原的跳班。

而且,倘若吳國與魯國達成了城下之盟,屆時便等同是與我齊國接壤了!這顯然也是想要抑制我齊國進一步稱霸中原!”

這時,只聽太子荼卻又是說道:

“只是,魯國也並非小國,又豈能輕易對吳國妥協?”

齊侯杵臼聽得太子荼如此說,卻又是搖了搖頭,並是無奈道:

“此事……萬不可大意。

如今的魯國雖為宗伯,卻畢竟是不過一千乘之國。

若說是要被吳國掠去,倒也並非是無有可能的!到那時,我們即便是得了魯國的成邑,但對於我齊魯國而言,此舉便無異於是落井下石,容易遭人詬病吶!”

“吳人乃是斷髮文身之徒,說他是姬姓,卻終究不過是一蠻夷之邦。

所以,我齊國倘若非但不攘夷,反而是在那助蠻夷為虐。

此乃大不義!如此對我們也是極為不利!”

太子荼稍稍遲疑了一下,說道:

“那君父以為……此事該如何是好?”

齊侯杵臼也是苦思許久,不由又繼續反問道:

“荼兒,你以為如何?”

太子荼也是想了一陣,這才說道:

“兒臣以為,若果真是如君父所言,那不如就此賣魯國一個人情?正如那李然之前所說的,如果齊魯兩國能夠就此弭兵,並讓魯侯就如同衛侯服侍齊國一般無二,倒也未嘗不可!”

“只不過……此事切不可聲張,不如……便讓兒臣去和李然私下言明此事!”

齊侯杵臼沉默了良久,最後說道:

“嗯,荼兒此舉甚得寡人之意!寡人前番不曾答應下來,若是今日再言,反倒是顯得好像是寡人懼怕了吳國。

所以,這個人情,便由荼兒去做是最好不過!”

“荼兒切記,去了官驛之後,與李然交談,務必要將話說得再堂皇一些.”

太子荼知道,這是君父刻意在為自己鋪路,也是顯得十分高興:

“諾,那兒臣……這便去往驛館?”

齊侯杵臼也是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嗯,去吧,莫要再做耽擱,以免再節外生枝.”

齊侯杵臼這話,顯然也是直指田乞。

他非常明白,田乞聽到此訊息後,肯定也會很快來與齊侯杵臼言及。

到時候,如果這件事是由田乞去跟李然說,那麼其意義就將完全不同了。

太子荼得君父之命,當即出宮驅車來到官驛。

見到李然,李然也是當即得知了吳國那邊的訊息。

心下雖然大定,卻依舊是裝出一臉的愁容。

太子荼則是故意環顧了一圈四周。

李然見狀,也是不由心領神會。

他將太子荼直接給引入內室,並且是留了范蠡和褚蕩在外看守。

二人入定,太子荼也是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太史大人,前幾日大人在朝堂之上所言,可還作數?”

李然忙道:

“那是自然.”

太子荼點了點頭,只沉吟片刻,便又是言道:

“太史大人的那一番言論,寡君也是思量再三,覺得甚是有理。

所以,寡君如今已有了決斷,會立馬給高張和國夏二位大人下令,從魯國境內班師.”

“還請太史大人回到魯國後,跟能與魯人好生言說,這後面的事情……”

李然心下甚喜,拱手道:

“太子殿下放心,待李然回了魯國之後,自當向魯侯稟明原委,以彰齊侯與太子之仁義.”

太子荼聞言,心中亦是不由一陣愉悅。

這些話他本是不便說的,而李然如今能直接自己說出來,那自是最好不過。

“太史大人客氣了,也希望齊魯二國之後能夠重修和睦!”

李然笑道:

“太子如此仁義,我李然也衷心希望齊侯與太子殿下的宏願能夠早日實現!”

李然這句話,一半是客套,一半倒也是實話。

畢竟,這天底下的確是已經太久沒人能夠主事了。

毫無疑問,這也正是如今這天下紛爭的源頭。

所以,齊侯與太子如果能夠將這天下給撥亂反正,那當然是最好不過的。

只是,李然在經歷了這麼多事後,也早已十分清醒的認識到,這齊國的復霸之業,恐怕也是沒並不是容易實現的。

尤其,還是像齊國現在這樣的局面。

而太子荼卻也不知李然所言之深意,只當是他的一番恭維之言。

所以,太子荼也是直接笑著應承道:

“多謝太史大人的吉言……卻不知大人準備何時離開臨淄?”

李然說道:

“大事既成,那在下也不必留在臨淄了……”

李然話說一半,太子荼卻並沒接茬,只道:

“大人既然還有采風一事,不知是否還需踏足於我齊國四境?”

顯然,太子荼之所以會如此問,其實依舊是希望李然能夠慢些離開齊國。

誰知,李然卻是緩緩搖頭,並是坦言道:

“其實……不瞞太子,李某此來齊國,採風一事本就是個由頭,倒也不急於這一時。

所以,在下想先行回到魯國,日後若有機會,再來齊國採風.”

太子荼依舊是不死心,忽然問道:

“先生難道當真不考慮留下來助荼一臂之力?”

李然嘆道:

“還請恕在下不能答允殿下,在下若留在臨淄,本就兇險萬分。

如果是訪遍齊國四境,恐真將是有性命之憂啊!”

“昔日,孔仲尼在齊國,尚有晏平仲能暗中護其周全。

而如今……”

太子荼見李然明說了,這箭頭可謂直指田乞,太子荼急切道:

“先生既如此說,那何不留下來與在下一起對付此人?還請先生放心,在下雖無甚勢力,但也願派出近侍,為太史大人保駕護行!”

李然搖頭道:

“殿下其實不必如此,李然其實區區一人,待在齊國也無甚作用。

反倒是在魯國,或尚可助太子成事!而殿下如今應該做的,乃是好好韜光養晦,靜待轉機啊!”

“想當年,魯昭公以一國之君的身份,對付季孫意如,卻落得外狩的慘狀。

殿下如今尚未繼承大統,若是貿然行事,只怕結果是比魯昭公當年更為不堪吶!”

“田乞的手段,明面雖是似乎遠不及季孫意如,但實則其危害勝季孫意如十倍!還請殿下切記,往後一定要戒驕戒躁,三思而後行!”

——

第730章_以身入局,勝天半子

太子荼聞言,卻是不由嘆息道:

“哎……只是……倘若不除田乞,恐怕本宮這國君之位,也是坐不安穩吶!”

李然起身深鞠一躬。

“殿下不必多慮,我有一計,或可助太子一臂之力!”

太子荼聞言,不由是為之精神一振,匆忙言道:

“哦?先生是有何良策?”

李然隨後言道:

“此次在下離開臨淄,太子殿下可以為我送行為由,與我同乘一輿,並是於暗中派近侍保護。

倘若……那田乞不明情況,派人前來暗害於我,那到時候殿下便可直接挫敗其陰謀,並當眾明言田乞欲刺殺太子,殿下或可藉此直接扳倒於他也未可知啊!”

“而李某,也可藉此機會得殿下之廕庇,安全返回魯國.”

“只是……此舉不免是有些危險,更少不得殿下要以身犯險!就是……不知殿下是否願意?”

太子荼聞言,卻是毫不遲疑的言道:

“荼願往!既如此,荼這便去面見君父稟明此事,與先生同輿而行!”

李然聽了太子荼所言,也是頓時嘆了口氣:

“嗯,太子請便!”

於是,太子荼直接起身之後,便徑直是匆忙離去。

范蠡將其直接送走後,不由回來問道:

“先生和太子荼如此說,難道是要讓他也一同入局嗎?”

李然卻搖了搖頭:

“倒也不完全如此,本來我即便不靠他,也可安然回到魯國。

但是,如今太子荼既是有意,倒也是不妨順道助他一臂之力!”

“而太子荼如果當真能夠直接扳倒田乞,那於天下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啊.”

范蠡聞言,卻是立刻問道:

“只是,我觀太子荼,為人處世事事都流於表面。

且為人過於明透,不能容垢。

正所謂‘國君含垢,天之道也’,此子縱是繼得君位,只怕也不能長久啊.”

李然聞言,亦是不由的點了點頭……

……

田乞自從是知道了吳國欲起兵伐魯國之後,也是急忙面見了齊侯。

然而,待他剛進得宮中後,這才知道,原來齊侯竟已是讓太子荼捷足先登,已經派了太子荼前去李然處議和。

而太子荼也已經完成了君命,回到宮中覆命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依舊是不動聲色的言道:

“君上,李子明既然明日便要走,那為表誠意,臣願派一隊人馬從旁護送!”

太子荼卻道:

“君上,方才兒臣已經和太史大人言明,明日荼兒會與他一同出發,並將親自送他至南鄙!”

齊侯杵臼一聽,也是不由為之一愣。

他沒想到太子荼居然是擅作了主張,做出了這等決定來。

“哦?荼兒是要親自去送?”

太子荼應道:

“君父,李然乃是當世大賢,又貴為周室太史。

加上此次弭兵之舉,我們齊國也合該向魯國表示一番誠意。

所以,兒臣未及請示,便是擅作了如此決定.”

齊侯杵臼當然知道,太子荼這是想邀買李然,他先是沉思了一會,隨後便是點頭回道:

“嗯……好吧,既荼兒已經答應了李然,那也就不好反悔了。

就且按照荼兒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只見田乞眼珠子一轉,上前道:

“君上,微臣懇請與太子一起護送!”

齊侯杵臼眉頭稍稍一皺,他並不知道田乞的真實想法。

只當他這是也有意想拉攏李然。

彷彿是這份恩情,他是不想讓太子一人給獨佔了。

但其實呢?田乞卻是在擔心李然和太子荼可能會私下密謀些什麼。

更何況,他真正的動機本就是想要伺機殺李然的。

他當然也知道李然早就對他有所防範,而太子荼之所以要一路跟隨李然。

不過就是李然的“狐假虎威”之計罷了。

故而,他另一方面也確是想跟著,也好一路上見機行事。

然而,太子荼這時卻是撇嘴道:

“田大人乃我齊國首卿,日理萬機,又豈能為了這點而離了職守?此事還是讓兒臣作陪便是了!”

田乞也是據理力爭道:

“君上,自從李然入得臨淄之後,一應接待之事,皆是由臣這邊來安排的。

此間並無半分的疏漏,所以還請君上應允,許臣隨太子一同護送李子明出齊!如此,也好昭示我齊國的親魯之意啊!”

齊侯杵臼聞言,略作了一番沉思後,便是開口道:

“也好,那……就有勞田卿一同隨太子護送李子明離開齊國吧!這一路上,你二人相互間也有個照應,寡人也可安心吶!”

顯然,齊侯杵臼這時,也還是一心希望太子荼和田乞能夠保持住良好的君臣關係。

畢竟,在他看來,太子荼往後如果想要順利接班,他就不可能不跟田乞打交道。

於是,這件事也就如此定下了。

田乞回到府邸,跟豎牛是說起了此事。

豎牛在聽到太子荼要送李然時,眉毛也是一挑。

然而,緊接著田乞卻表示自己也會一同前往,這卻是令豎牛是有些迷惑不解。

“田大人若是一同前往,恐怕要再暗殺李然,就不免是要有些投鼠忌器了吧?”

誰知,田乞卻是眯了一下眼睛,露出冷厲的兇光來。

“呵呵,誰說我要暗殺李然了?”

豎牛卻是對此大惑不解:

“那……田大人是要?”

田乞呵呵一笑:

“李然這一路出走,本卿若是不殷情些,這萬一出了些什麼狀況,那本卿豈不是要受人指摘?”

豎牛聽聞,頓時明白過來:

“大人莫不是……?”

田乞緩緩點頭:

“呵呵,既是意外,那麼便是誰也怪不著了。

這豎子既然想要從中作梗,那……不如索性就將他也……!”

豎牛心下一個盤算,突然是恍然大悟起來,並是不由讚道:

“田大人是想要以身入局,勝天半子啊!田大人此一番‘苦肉之計’,實是令人敬佩不已……”

這時,田乞伸出一隻手,只道:

“豎牛,這件事……你到時候也要有所籌謀!本卿會派一隊私兵,由你帶隊,屆時跟在車隊之後。

隨時聽候本卿安排!”

豎牛喜道:

“大人放心,豎牛如今恨不能將李然是碎屍萬段!豎牛此番,定不負大人厚望!”

田乞頗為滿意的是捋了捋鬍鬚,而他那一副三角鷹眼,則是死死的盯向了天外。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皇帝跪了:你管這叫村子?

會員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