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也不知是誰,竟在人群中高呼一聲:

“侯犯早就準備好了兵甲,定是準備等齊人來了之後,好強行押我們入齊!”

此語一出,百姓們頓時慌了神,更有人是在那裡七嘴八舌: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先奪了皮甲,將其驅逐出去!郈邑乃是我們世代所居之地,豈有讓我等背井離鄉的道理?!”

大家既然都不想走,這一番話自是一呼百應。

於是,郈邑百姓們當即湧向邑宰的府邸。

這時,侯犯正要和叔孫輒攤牌,想讓叔孫輒就此離開。

為此,還特意是讓駟赤站在自己身後,以壯聲勢。

叔孫輒畢竟乃是叔孫成子的庶子,而自己畢竟當了叔孫氏這麼多年的家臣,如今要當面翻臉,心裡依舊是沒有底。

但是,現在齊國有司既然已經到了,也唯有是將他給先行驅離了,才能讓人安心。

只不過,還未等侯犯開口,只聽得府邸外面竟是一通吵鬧。

侯犯尚且還不知究竟是發生了何事,卻只聽到一個下人來報:

“不好了,大人,那些刁民……刁民都反了!”

侯犯聞言一驚,不由是看向駟赤。

而駟赤則是與侯犯說道:

“大人勿慌……赤這就前往一看!”

駟赤說著,便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而在下座的叔孫輒,這時也說道:

“大人,此間事大,眼下還是應以大局為重,有什麼事,還是等先處理了此事,再說不遲!”

侯犯一想,也不由是點了點頭。

於是,侯犯也未等駟赤回來,便是一同跟了出去。

卻見國人們此刻竟已是穿上他本是屯放在院內的皮甲,在那與自己的親軍對峙著。

現場可謂是亂成一團。

衛兵們站在另一側,只聽駟赤居於其中,並是大聲道: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是準備聚眾叛逆嗎?”

其中一個國人則是喊話回道:

“若是投降齊國,我們並無意見。

但是,齊人要讓我們離開郈邑,遷往齊境,此事萬萬不能!”

“對!就是不行!郈邑乃是我們世代所居的地方,豈能如此輕言放棄?”

“對!這事無論如何都是不成的!我們堅決不能答應!”

“如果你們執意如此做,那就休怪我們不能追隨,如今唯有拼死而已!”

這些人七嘴八舌的這麼一通說,現場也是顯得更加混亂。

駟赤直接命人準備放箭,而侯犯這時亦是來到了駟赤的身後,見得此情形,頓是喊道:

“且慢!”

駟赤回頭看到侯犯,憤慨道:

“當真是豈有此理!這些刁民都瘋了,不對其鎮壓恐是難以服眾,犯兄務必要下定決心!”

卻見侯犯是連連嘆息,並是嘆道:

“哎……罷了!如今郈邑人心已散,這箭若是再射出去,那我侯犯還豈能有活命的機會?”

侯犯也知道“投齊”一事是犯了眾怒,如今是誰也救不了他了。

而駟赤本來也只是做做樣子罷了,聽得侯犯如此說,便也只揮了揮手:

“放下!”

這時,侯犯又排開了人群,站在衛兵的前列,駟赤關切道:

“犯兄……”

侯犯輕輕搖頭,讓駟赤不要吱聲。

那些百姓看到侯犯,漸漸的都是安靜下來。

侯犯放眼望去,見滿院子都是國人,而且大門外也不知道還站著多少,心中也是不由得暗歎一聲,並是拱手言道:

“叔孫氏為了一己之私,擅殺我郈邑邑宰,公若大人他死得如此不明不白,難道大家都忘記了嗎?!”

侯犯剛起一個頭,下面便立刻是有人叫道:

“公若大人的恩情,我們也已盡力。

但現在你居然還要出賣我等以成全你個人的富貴,這一點我們絕不答應!”

侯犯作得一聲苦笑,並是長嘆一聲:

“哎……也罷!”

“如今侯某說什麼,你們也都不會再信。

既如此,犯就此出奔,還望諸位念在往日犯亦是對郈邑略有寸功的情面上,能夠給侯某這個機會!”

“這些時日,也感謝各位能夠與侯某一起同仇敵愾,共同生死!”

“只可惜,以後侯某不能夠再為諸位請命。

往後乃歸於叔孫氏也好,投於齊國也罷,誰接任郈邑,唯有聽天由命了!還請諸位好自為之吧!”

百姓們原本對侯犯並沒有意見,他們原本所擔心的,是在叔孫氏的管制之下他們的稅賦必將加重,所以才有了反心。

但現如今,如果真如謠言所聲聲稱的那樣,“投齊”的結果居然是要被遷出郈邑,那對於這些郈人而言,是更不能忍的。

所以,聽得如今侯犯這麼說,這些國人們不由是面面相覷,一陣交頭接耳。

一方面都認同侯犯的確是為了他們的“自由”而盡力過。

另一方面,也都認為他如果願意就此出奔,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侯犯說完,朝著眾人是躬身一揖,就又回到府邸內。

而國人們則是穿著皮甲,手持武器,肩負起了巡視內外的職責。

至於齊國來的有司,則是毫無疑問的,直接是被他們給轟出了郈邑。

這時,郈犖又來到侯犯身邊,向其稟告城內的情況。

侯犯嘆息道:

“看來要不了多久,這些人就會重新開門迎接魯師入城了。

我在這裡也是待不下去了,如今唯有……出奔齊國了……”

駟赤見侯犯如此,也是不由起了一絲惻隱之心,不禁問道:

“犯兄難道是欲往齊國而去嗎?”

侯犯無奈道:

“哎……我等如今敗局已定,卻是讓赤兄失望了。

赤兄,你不如也跟犯一起前往齊國吧!在這裡已經沒有了我們的活路,留下來恐怕唯有死路一條!”

駟赤看了一眼郈犖。

“犖,你的腿腳方便,還有勞你帶著我的家眷,準備出奔齊國.”

郈犖心神領會,看了一眼侯犯。

侯犯揮手道:

“你這便去吧!”

郈犖領命而去。

而侯犯則令下人立刻準備馬車,等到天黑,便準備和自己的家眷,再帶上駟赤一併離開郈邑,直奔齊國。

叔孫輒這時已經不知所蹤,侯犯如今正在頭疼自己出奔的事情,所以也自然是顧不上他了。

……

夜幕降臨,侯犯和駟赤坐上馬車,一路上倒也沒有受到阻礙。

而那些郈邑百姓,倒也是和侯犯達成了一種默契。

只要是侯犯出得一門,城中的百姓便會立刻合上一門。

侯犯在馬車上看著高大的城牆,想起這段時日的點點滴滴,對自己的這一番經歷也是頗為惋惜。

“本以為能就此和陽虎一樣,能夠幹一番大事業出來,卻不想最終還是功虧一簣!如今去了齊國,無有功績在身,恐怕也不會再受重用……”

駟赤說道:

“確是有些可惜,但是……如果犯兄能在齊國就此過上安穩的日子,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啊!”

侯犯看著駟赤,不由得笑了起來。

“赤兄,其實……若不是犯了解赤兄的為人,犯有時真懷疑……是你來讓犯走到這一步的!”

其實,這話說的也確是沒毛病。

本來,侯犯在郈邑守的好好的。

就是在駟赤來了之後,便去了齊國當起了說客,從而使得郈邑的百姓們對此是不依不饒,人心漸失。

而且,這些國人們就好像是有千里眼,順風耳一般,每每有個風吹草動,幾乎都全然瞞不過他們。

所以,也難怪侯犯會發出如此的感嘆來。

事已至此,駟赤也準備是與侯犯攤牌,以儘自己的朋友之義。

但他這話還沒有說出口,侯犯卻又是繼續說道:

“但是……犯也知道,這一切皆乃天意!又豈是人力所能夠違逆的呢?”

正在這時,又聽外面是一人高聲喊道:

“前面的車子,止住!”

侯犯和駟赤此時已經臨近城門。

只要過了此門,便算是出城了。

卻不曾想,此刻竟又被人攔住,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為,侯犯不由也是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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