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鄭國的朝議上

由於駟黑與遊楚的這件風流韻事早已是傳遍了鄭邑的大街小巷。

所以,如今滿朝的卿大夫們自然也都知曉了此事。

“子皙大夫,為了一個女人受這般重傷,可是不值當啊?”

“受傷倒是其次,子皙老兄此次當街失態,面顏可謂盡損啊!”

“嘿,你們還別說,沒想到子皙大夫竟還有這膽量啊,遊楚可畢竟是行伍之人,可是手刃過蠻夷的!他竟是敢與遊楚這等的猛人交手,實在是老當益壯,老當益壯啊!”

最後這“老當益壯”四個字一出口,滿朝卿大夫均是再也忍不住,紛紛笑出了聲。

說起來也真是,別人四五十歲的年紀,按理都應該對床笫之事不再做任何的念想了。

可他駟黑倒好,不但是看上了人家徐吾氏的女子,而且還幹出了這等的糗事。

“老當益壯”這四個字送給他,簡直是再貼切不過的了。

聽得滿朝同僚如此的鬨堂大笑,駟黑的那一張老臉頓時抽成了醬紫色。

其實他既已然負傷,本來今日的朝議他是可以不用前來參加的,更何況,本來也就沒他什麼事。

但是他不服啊!遊楚昨日重傷於他,他當然要在公堂之上,向遊氏的宗主——遊吉,討要一個說法的。

再者,在他駟黑的眼中,自己還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這鄭國的朝議又怎麼能少得了他呢?是的,一天都不能少,朝議上的所有事他必須要插一腳!

所以,他這才拖著傷體來了。

但是聽得一眾同僚們暗地裡的一通嘲諷,他這胸口就好比是吃了蒼蠅一般。

當然,一旁的遊吉見了,這心裡其實也不是滋味。

畢竟他知道明明就是駟黑這老傢伙先故意挑的事。

但是,受重傷的畢竟也是他,而且礙於駟黑的輩分是擺在那裡的,他又能說什麼呢?

於是,他只能以求助式的眼神望向了子產。

而此時的子產,顯然較前幾日相比,臉色確實是要好了許多。

那也是當然的,畢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子產其實一早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聽得卿大夫們對駟黑的一通諷刺挖苦,心中也是暗爽極了。

不過表面上,他卻仍然是波瀾不驚,不動聲色的看著這一切。

“哼,老夫前去見他遊楚,原是本著友好溝通的態度,事先並不知道他居然是別有用心,居然要跟老夫玩命啊!老夫我這是因為猝不及防,所以才受了傷!若是不然,以老夫的本領,哪裡會比這蠻夫差勁?”

“你們這些人,道聽途說也就罷了,竟還在此間是胡言亂語,當真可惡!”

不造謠,不信謠,不傳謠,其實也算得是一種美德。

只不過,有時候卻是成了一塊遮羞布。

一向要面子的駟黑,又哪裡受得了這種羞辱?所以,當即是反咬一口,順帶著將滿朝的卿大夫也給臭了一頓。

卿大夫們聽罷這話,當即不再笑出聲來,但所有人的心裡卻也都是跟個明鏡似的。

“友好溝通?所有的熱心邑民可都看見了,就是你駟黑先動的手啊?”

“打不過就硬找藉口,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唉,大家又都不傻,何必呢?丟不丟人喲!”

對於駟黑的脾性,在場的眾卿大夫那可是拿捏的相當清楚。

沒本事就是沒本事,搶個女人都搶不過,還好意思在這裡是說三道四的,這不是啪啪打臉充胖子?

駟氏能出這樣的奇才,也真是難能可貴了。

卿大夫們一陣腹誹,也不再多言。

這時,就輪到子產下場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無論是對於遊氏一族,還是對駟氏一族,亦或者就公孫一輩的所有大夫而言,此事都該要有個說法才行。

只聽子產慢慢起身,並淡然言道:

“子皙大夫,你與子南都是各執一詞,要說起來,此事也是無從判起.”

“不過,子南他年紀比你要小,地位又比你低,所以,這主要罪責,的確是在子南身上!”

在這個任何事都要論資排輩的年代,誰的年齡大,誰的資格老,地位高,誰便能佔優。

而駟黑之所以是敢與遊楚拱火,很大程度上也是基於這個原因。

反正無論最終結果如何,他駟黑其實都能倚老賣老的將責任推給遊楚。

子產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根本就沒打算治駟黑的罪,直接一股腦將罪責都推給了遊楚去。

只見子產此時又一步一步,走到了遊楚的面前,將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後。

遊楚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責”是被搞的有點懵:有沒有搞錯,是他駟黑先動的手啊!

這叫啥?叫正當防衛啊喂!撐死撐死,頂多叫防衛過當吧?

但此時,子產顯然並不想給他這個申辯的機會,所以是直接開腔言道:

“眾所周知,國家的大節共有五條,一是要畏君威,二是要聽其政,三要尊其貴,四要事其年長,五是要養其親,這五條都是可以用來治理一個國家的.”

“而現在,在國都之內,你卻私自動用武器,這就是不懼怕君威!觸犯了國家的法度,這是不聽從政令!子皙畢竟是上大夫,而你身為下大夫,卻不肯屈就於他,這是不恭敬!與自己的堂兄大打出手,這是不親養同宗的兄弟!”

“這些有虧大節的事情,遊楚你可是一條不落的全犯了,卻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念在都是同宗一場,雖然你是有罪,但僑與眾卿大夫也不忍加罪於你,就罰你去到外邦反省吧!這樣,也可以不要再加重你的罪責了!”

遊楚聽罷,他自己其實也是心知肚明:好傢伙,這是故意那我開刀了?這就把我給賣了?

他此時又往豐段的位置看去,他自是希望豐段在這時候能幫自己一把。

可誰知,豐段也是個老江湖了,這種時候,居然是獨自一個人在角落裡閉目養神了!好似這一切都跟他無關似的!

遊楚見狀,知道自己這下是真的要認栽了,兩頭都不準備拉他一把,那就算他再有理,他又如何去找誰說理呢?

事情既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他又還能指望誰呢?

於是,遊楚只得是癱軟在地,叩首謝罪了。

……

不過呢,這件事可還不算完。

遊楚之後雖是決定準備是出奔去往吳國“反省”。

但是,在他臨行前,子產卻還想再利用他一把。

就在遊楚臨行之際,鄭國上下一眾卿大夫,除了駟黑外,其餘眾人亦是齊聚於鄭邑郊外。

原來,是子產將他們喚來的,名義上乃是出於同宗之誼,去給遊楚送行的。

待得遊楚是與眾人一一辭別,並與新婦徐吾氏一同是上了車輿,並漸漸的消失在了視線之外後。

子產又回過頭來,當著眾人的面,是與遊吉言道:

“子太叔,對於此次子南一事,你有何看法?”

畢竟這事,除了遊楚之外,明面上要說可能有第二個忿忿不平的,便只能是遊吉了。

所以,如果遊吉都表示沒意見,那子產這一回,便算是堵住了芸芸眾口了。

但恰巧,要說是換做他人,子產可能還有些不放心的。

但這事如今偏偏是出在自己死黨遊吉的身上。

更何況,子產此番也是替他遊氏一族除去了這麼一個刺頭。

所以對於這一齣戲,子產自然也是極有信心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遊吉聽得子產專門是當眾徵詢自己的意見,自是心領神會,不由是感激言道:

“吉哪裡敢有其他什麼想法?遊吉差點連自己都保全不了,又哪裡能周全得了所有人呢?關於叔父的事,這本就屬於國家的法度,並不屬私事。

遊吉又哪裡敢多說什麼?”

“更何況,子產大夫作出這樣的決定,不也是為了我們鄭國所作的長遠打算嗎?既然是有利於國家的就應該去辦,遊吉又哪裡敢有什麼疑惑呢?想當年,周公殺了管叔,放逐了蔡叔,難道是不愛他們嗎?周公當年之所以這麼做,不也是為了鞏固王室的威信嗎?”

“所以,今天不要說是自己的叔父了。

如果將來遊吉是有什麼罪責,也請大夫您像今天一樣執行責罰!又何必是顧慮我遊氏諸人的想法呢?”

這話說得實在是深得子產之心。

遊吉之所以日後能夠成為子產的接班人,也正因為他對於世道人心的清晰把握。

要知道遊楚被驅逐這件事上,明面上是他遊氏一族的糗事。

但實際上呢?卻獨獨是他遊吉的幸事!

所以,此時的遊吉當然知道子產這是在故意幫襯於他。

而他的這番話一出口,便也是等同於是替子產堵住了這些個芸芸眾口:我遊氏一族上下,並沒有因這事而埋怨於子產大夫,所以,你們到時候還能有什麼閒話呢?

子產聞言,亦甚是欣慰。

“呵呵,子太叔果真是識得大體啊,有你這句話,僑便也就放心啦.”

“那此事便到此為止了,諸位大夫便都請回了吧,日後都當是引以為戒,莫要再生出此等的事端來了!”

子產話音落下,眾人便皆是急忙起身告退而去。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皇帝跪了:你管這叫村子?

會員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