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朝自卸去孫武的兵權,將他和李然分開軟禁之後,在軍事上卻得益於之前孫武的底子,依舊是勢如破竹。

單旗和劉狄也再次敗在了尹圉手上,劉邑可謂岌岌可危。

聞得此訊,王子朝不免更是有些得意忘形。

認定如今即便是沒有李然,他也能成事了。

這天,王子朝率文武百官在瀍水祭祀河神,並將洛邑的一塊寶珪沉入河中,以祈求上蒼能夠賜福於他。

然而,就在此事過去沒多久,有人竟在黃河下游,撿到這尊寶珪,陰不佞得知這個訊息,當即帶人前去。

在抓住了拾得寶珪之人後,一併取回了寶珪。

然而,就在其歸途中,寶珪突然竟“變”成了石頭。

陰不佞無奈,只得是將石頭“還”於王子朝。

而王子朝在看到自己投入河中的寶珪,竟成了一塊一模一樣的石頭後,不由勃然大怒:

“好端端的寶珪,竟是直接變成了石頭!此究竟是何徵兆?”

王子朝震怒,陰不佞聞言,不禁是稽首跪拜在地:

“陛下,寶珪變為石頭,通於人事,或是上蒼降下了警示,乃是朝中有奸人自重,以代君威!”

王子朝的眼神一個犀利,精光陡射,並是狠狠問道:

“奸人?卿所指的,又是何人?!”

陰不佞聽出王子朝的言語中隱有殺氣,心下也是忐忑。

“陛下,臣不敢說……”

“如今還有甚話不敢說的?只管說來!”

陰不佞額頭及地。

“陛下,此奸人本不需臣來明說,很顯然便是那李然李子明!”

王子朝自覺愧對李然,對於此言倒也並不盡信。

“陰不佞,爾等憂慮之心,孤深以為然,但他既已經遭到軟禁,也已經做不得什麼了!又何慮之有?”

陰不佞連忙說道:

“陛下,此人不受陛下恩典,亦不受其屬臣,此等邀買人心之舉如何不令人見疑?況且世人皆知陛下乃是受得李然的恩情,此等言論,於陛下亦是極為不利!”

王子朝聞言沉默不語,而陰不佞則是繼而言道:

“陛下,目前朝中已有流言,說……說殿下得魚忘筌!豈不正應了不佞之所言?似這等大奸似忠之人,才是陛下最該小心堤防的!”

王子朝長長嘆息一聲。

“卿所言,孤皆已明瞭,你且先行退下吧!”

陰不佞也不再多言,該說的他已經都說了,接下來就是看王子朝自己如何決斷,陰不佞退下之後,王子朝拿下冕旒,放在案几之上。

王子朝看著眼前的冕旒,他知道自己這個冕旒來之不易,李然當居首功,但現在朝堂之上,盡皆是不容於他的公卿。

而且,陰不佞所言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他已經是心存疑竇。

王子朝的眼神中,愈發的透露出一股陰戾……

……

範鞅在王子朝之亂起始,便一直是斡旋於各個諸侯之間。

如今得此時機,自是不會錯過。

在得了晉侯“首肯”之後,他便在黃父發起了會盟。

宋國大夫樂祁犂、衛國大夫北宮喜、鄭國大夫遊吉、魯國大夫季孫意如等等,還有曹國、邾國、滕國的大夫們,基本來的,都是各國的執政卿。

此次會盟,除了是言及匡扶周室、守衛周王匄之外,還有另一件事,那便是魯侯歸國一事。

魯侯稠作為一國之君,自與季孫意如爭鬥失敗後,時至今日便一直是流落在外,不得而歸。

魯國國內一時竟出現了君位空缺,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此事確是荒唐至極。

宋國的樂祁犂和衛國的北宮喜,也實在看不下去,便提出這個議題。

這個要求本倒也沒什麼,只不過,世人所不知的是,這範鞅和季孫意如,本就是一丘之貉!

是夜,季孫意如帶著早已準備好的五輛馬車來到範鞅的住所。

範鞅見到季孫意如,相視一笑,意味深長。

季孫意如是客客氣氣的與範鞅說道:

“範中軍,區區小禮,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範鞅有一搭沒一搭的只擺了擺手:

“你我既同為七君,又何須如此客套?至於魯侯一事,你且放心便是,我自有回應之法!”

季孫意如拱手道:

“那就多謝範中軍了!”

暗行七君,本就是互通有無的。

只不過,這種同盟關係亦是十分的薄弱。

就好像此前範鞅和單旗一樣,二人一旦是涉及到了各自本國利益時,他們也會六親不認。

所以,季孫意如自然也擔心範鞅會為了晉國的利益而支援魯侯回國。

現在季孫意如代行君職,在魯國可謂是隻手遮天。

雖說如此,但他畢竟是行得此等悖逆之事,季孫意如也不得不是處處小心。

如今,既得了範鞅的承諾,季孫意如也不希望再節外生枝,於是只多寒暄了幾句後,便匆匆離去。

而範鞅看著那五輛馬車的禮物,眼睛眯成了一道縫隙……

次日正式會盟,範鞅親自上臺,宣讀會盟檄文,大意也就是王子朝亂周室,欲討伐王子朝,擁護周王,拱衛王室。

對此,大家倒也都無有異議,畢竟,在他們絕大多數人看來,究竟是誰當週王,也都差不太多。

然後,便是眾人執牛耳,歃血為盟。

範鞅在臺上眸視這一切,不由得意。

待到歃血完畢之後,範鞅則繼續是朗聲道:

“如今我周室朝綱紊亂,二王並立,互分東西。

日後,還望諸位能同我晉國一起,齊心協力,驅除王子朝!擁立周王!復我成周!”

“範中軍所言甚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吾等身為人臣,決不能容忍這種事發生,鞅今日在此保證,諸位大夫也同樣作一個見證,數月之內,我趙鞅,定會身先士卒,第一個攻入洛邑,奉我周王還於故都!”

眾人抬頭一看,原來說話的是一年輕人。

只見此人英姿勃發,頗具虎狼之氣。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和範鞅一起來此參加盟會的趙氏宗主——趙鞅。

趙鞅是趙武的孫子,目前在晉國的職務乃是下軍佐。

晉國這些時日來,頻頻劇變,六卿之間的爭權奪利也是日趨白熱化。

而隨著趙武的死去,趙氏一族亦是再度陷入低谷。

而趙武的功績,也逐漸被人們所遺忘。

他的孫子趙鞅,由於其父趙景子早逝,其實他也本不該如此年輕便居得此位。

虧得是韓起告病之前將其提拔至下軍,要知道韓趙聯盟,本已維繫百年。

而範鞅也認為趙氏在趙武之後已然勢微,不足為慮,所以也並不以此為意。

而趙鞅如今的這一番話,也讓在場的一眾大夫們都不由是交口稱讚。

周室之事既定,宋國大夫樂祁犂,則是立刻將舊事重提:

“範中軍,現在可以商討一下魯侯歸國的事情了吧?”

範鞅斜眸看了一眼樂祁犂,嘴角牽扯出一絲笑意:

“樂大夫,你這個提議本是理所應當,無可厚非的!但魯國的事情極為複雜,也不是說直接迎回了魯侯便能解決的!”

樂祁犂也聽出了範鞅這恐怕是要包庇季孫意如,眉頭不由的一皺。

這時,衛國的北宮喜則高聲道:

“但不管怎麼說,魯侯畢竟是魯國的一國之君,似這般一直流亡在外,恐也是不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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