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們走出去,黎不傷這才回過頭來,看向南煙。

南煙也將目光收回來,看向他。

兩個人目光交匯的時候,黎不傷的眼睛裡,有一點東西在不斷的閃爍,因為他清楚的感覺得到,在過去——自從那件事之後,南煙幾乎不會與他對視,每次遇到他,都將目光,甚至將臉偏向一邊。

可現在,她看著他,不僅看著他,目光中彷彿還帶著笑意。

沒有恐懼,只有無盡的溫柔。

那是他們兩剛剛相見的時候,他還又瘦又小,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只能像個無助的小狗一樣跟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對自己的態度。

這麼多年了,總算又看到她這樣的神情。

卻是因為另一個人的出現。

黎不傷站在門口,外面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明明是充滿了暖意的陽光,可他卻只感到周身刺骨的寒意,不知道是風吹來的,還是自己心裡冒出來的。

而南煙已經扶著椅子扶手,慢慢的站起身,朝著他走了過來。

黎不傷道:“娘娘……”

南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今天太陽倒好。”

“是。”

“我們去院子裡走走吧,別辜負了,這大好春光。”

“……是。”

於是,南煙走在前面,黎不傷跟在他身後,原本若水和聽福還要跟著上來,但南煙揮了揮手,讓他們遠遠的跟著,便像是隻有兩個人走出了永和宮的正殿,在外面的院子裡慢慢的踱步。

雖然這裡不是御花園,可南煙喜歡花木,加上若水也精通此道,將外面的花草樹木料理得很好。

這個時候的綠葉已經不是之前嫩嫩的新芽的樣子,而是加深了不少。

綠葉叢中,更有許多的花骨朵冒頭。

已是一片春光明媚。

南煙在前面走著,黎不傷在後面跟著,可過了許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徐徐的腳步聲在安靜的庭院中響起。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不能再這樣安靜下去了。

南煙回頭看向他,輕聲說道:“這一次,你沒受傷吧?”

黎不傷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沒有。”

“那就好,”

南煙溫柔的說道:“本宮不僅是記掛謝小姐,也擔心你,那一晚那麼兇險,你能全身而退,真是不容易。”

“……”

“當然,也多虧了謝小姐。”

黎不傷說道:“微臣知道,是微臣欠她的。”

“……”

聽到這話,南煙微微一怔。

說道:“這是什麼話呢?怎麼成你欠她的了?”

“……”

“雖說她是為你受了傷,可這不是欠不欠的問題,她這麼做,是為了你,但說到底,是她自己的心。”

“……”

“這,你還不明白嗎?”

“你知道?”

南煙笑著看著她:“她的心是什麼樣的,你真的知道?”

黎不傷抬頭看著她。

南煙輕嘆了口氣,又轉身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輕聲說道:“本宮以前曾經讀到過一句詩,說的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有心郎如此,有心娘又何嘗不是?”

“……”

“有人求而不得,可有的人明明求得了,卻恍然無知。”

“……”

“等到蹉跎過去,兩手空空,再來後悔,那不是比求而不得更痛苦嗎?”

說著,她回頭看了黎不傷一眼。

卻見黎不傷只是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覆在他的眼睛上,讓人看不太清楚他的眼神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只是沉默。

見他這樣,南煙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抬手指著前方一棵樹,說道:“那裡有意思,去看看。”

“嗯。”

黎不傷又跟著她慢慢的走到了那棵樹下。

這是一棵桃樹,是過去仁孝皇后還在的時候就種下的,南煙雖然搬進了永和宮,但沒有改變這裡的一花一木,相反,她還特別喜歡這裡,什麼都護著。

如今,這株桃花在春季裡絢爛過後,已經有不少的花瓣跌落塵土,冒出了新綠的嫩芽。

再過些日子,就能有果子結出來了。

南煙看著那些零落的花瓣,也看著新綠的葉子,微笑著說道:“總是都好好的。”

一直站在她身後沉默的黎不傷,這個時候突然開口。

他說道:“娘娘,是不是希望我娶她?”

“……”

南煙慢慢轉過身來看向他。

陽光下,黎不傷那雙狼一樣的眼睛,在泛著幽綠的光,給人一種,似乎是安靜,又彷彿是蟄伏,好像在等著不知什麼時候要衝上來,將自己的獵物一口咬斷喉嚨。

南煙沉默了一下,輕輕的搖頭道:“當然不是。”

黎不傷微微蹙眉。

南煙說道:“本宮是希望你快樂。”

“……”

“本宮希望,你能擁有你的紅塵幸福。”

“……”

“如果有一個人,她對你真心實意,你可以試著開啟心扉去接受她,沒有那麼難,沒有那麼多危險。”

說著,她對著黎不傷微微的笑了笑。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連她的睫毛都在發光,也讓她的微笑更多了幾分暖意,她溫柔的說道:“若只是待在屋子裡,不走出來,怎麼能感覺到春意如許?”

“……”

“若人一直封閉著自己的內心,怎麼能感覺到別人的溫暖?”

黎不傷靜靜的看著她。

這時,一旁的偏殿大門開啟了,兩個人都轉過頭去,只見彤雲姑姑扶著謝皎皎從裡面走了出來。

彤雲姑姑還在小心叮囑:“小姐小心,別用力,小心傷口裂開。”

謝皎皎只點點頭,看到他們兩,立刻走過來。

笑著說道:“貴妃娘娘,不傷,你們在說什麼啊?”

南煙微笑了一下,而黎不傷說道:“沒說什麼。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告退了,不要打擾了娘娘休息。”

謝皎皎看了他一眼,倒也乖乖的聽話。

兩個人對著南煙行了禮,便退出了永和宮。

謝皎皎一邊往外走,一邊轉頭看著黎不傷,輕聲說道:“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啊?為什麼我一來,你們就不說了。”

黎不傷看了她一眼。

而謝皎皎已經說道:“我知道,與我無關,對不對。”

說完,她笑了笑,又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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