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低頭看著他，見他臉上露出了一點怪異的神情。
祝烽也看到了，問道：“怎麼了？”
太醫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一臉小心謹慎的表情，專注的把著南煙的脈，不約而同的，周圍所有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
大家幾乎是屏住呼吸，看著他們。
又過了好一會兒，那太醫慢慢的縮回手，然後起身對著祝烽，又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說道：“微臣賀喜皇上。”
“……！”
祝烽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他的呼吸也屏住了，看著那太醫：“你說什麼？”
太醫跪在地上，一字一字鄭重的說道：“微臣剛剛為貴妃娘娘請了脈，貴妃娘娘的脈象，乃是喜脈！”
“……”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整個涼亭裡一點聲音都沒有。
所有的人，全都瞪大了雙眼，屏住了呼吸。
一陣風吹過，好像所有的人都變成了石像，只有衣衫，還在隨風輕擺。
這種寂靜，讓太醫有些不安。
他抬頭看了一眼，見祝烽也是一臉驚愕的看著自己，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得，於是，他又自覺地低下頭去，重複了一邊：“啟稟皇上，貴妃娘娘她是喜脈，她已經懷了身孕了！”
直到這個時候，才聽見祝烽猛地抽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窒息的原因，這個時候的他，臉色通紅，連眼睛都有些發紅。
但他一直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深吸了一口氣。
道：“嗯，朕知道了。”
這句話，說得格外的平靜。
好像沒有一點情緒。
甚至，他看向南煙的時候，那雙眼睛裡連一點波動都沒有，平靜得紋絲不動。
眾人原本對這件事，都是會有反應的，可是這一瞬間，看到他這樣無喜無悲的樣子，大家竟然也有些弄不清楚自己該有什麼情緒，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放空了似得。
只有皇后許妙音，還算是正常的，立刻欣喜的對著祝烽道：“皇上，這可真是太好了！”
祝烽轉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嗯。”
許妙音立刻對著他跪下：“妾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皇后這樣一帶頭，其他的嬪妃也都紛紛跟著跪拜下來，帶著各異的情緒齊聲說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恭喜貴妃娘娘。”
祝烽點點頭，對著他們道：“都平身吧。”
“謝皇上。”
而等他們一起身，祝烽又說道：“來人。”
原本在一旁，聽到這個訊息已經喜上眉梢，想要上前來向他們賀喜的玉公公和葉諍，看到他這樣的反應，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直到聽到他叫，才上前一步：“皇上。”
祝烽道：“送貴妃回翊坤宮。”
“……”
“小心一些。”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一幕，實在讓人覺得有點詭異。
貴妃有喜，這不管怎麼說，都是一件大喜事，但皇帝的表現也實在太過冷靜，就好像——事不關己一樣。
他這樣一來，原本連馮千雁摔一跤都能嚼半天舌根的群妃，面對這一件大事，反倒一句話都說不出。
大家就這麼看著玉公公和冉小玉走上前來，將也已經一臉惘然，好像還沒回過神來的南煙從長椅上扶起來，前呼後擁的出了涼亭，慢慢的離開了御花園。
一邊走，玉公公還一邊說：“娘娘留神，這裡有臺階。”
小小的臺階，自然不是什麼問題。
可南煙的兩腿僵硬，甚至比“受了傷”的康嬪走路還困難一些，從涼亭到園門短短的一段路，竟然也走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等到他們的背影消失，眾人才又將目光收回來，放到祝烽身上。
這個時候，馮千雁才有些回過神來似得，輕聲道：“皇上——”
她的聲音又細又柔，但在這個時候，卻好像完全聽不見似得，祝烽又轉頭看向許妙音：“皇后。”
“妾在。”
“事情辦完了就都回去吧，這裡毒日頭曬著，都仔細不要中暑。”
“是。”
許妙音俯身行禮，又看向祝烽：“那皇上是——”
祝烽道：“朕，也去翊坤宮看看。”
說完，便自己也走出了涼亭。
只是，剛剛一大群人都簇擁著貴妃走過去，這個時候，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就這麼往前方走去，那背影竟顯得有些落寞似得，眾人站在原地，對著這一幕，大家半晌都回不過神來，更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一會兒，許妙音才吩咐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大家都散了。”
說完，便轉身離開。
然後，就剩下了涼亭裡的這些人，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本濃妝豔抹，明豔動人的臉上，原本被毒日頭曬了半天都有些發紅，這個時候，卻反倒有些蒼白。
人一走，慍怒的情緒也就慢慢的湧了上來。
吳菀的臉色，這個時候已經完全鐵青了，她冷冷的說道：“怎麼又讓她——”
說到最後幾個字，牙已經快咬碎了。
司南煙——
這個名字，在她心裡就恨不得放在牙尖上咬，碾得粉碎才好。
明明只是文帝的一個選侍，趁著他們都不在祝烽身邊的時候，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引誘得皇上離不開她，甚至，還直接將她一舉冊封為了貴妃。
之後，她又懷孕，雖然只生下了一個公主，皇帝對她的寵愛卻是隻增不減。
但好歹，她膝下無子，也讓大家都鬆了口氣。
卻沒想到，只是這麼短一段時間，她竟然又——又懷孕了！
若她這一次生下皇子——
吳菀的眼中，一片陰霾閃過。
再回頭的時候，周圍的嬪妃們臉上也都隱隱的透著慍怒之意，可是，也沒有敢直接就這麼說出來。
大家都憋著，只等著回去再發作的。
吳菀眼波流轉，看到了站在另一邊，臉色比之前“受傷”的時候還更蒼白一些的康嬪馮千雁，她想了想，便走過去，一隻玉手輕輕的拍在馮千雁的肩上：“康嬪啊。”
馮千雁抬頭看著她，臉上的神情有些收不住的失落和沮喪。
吳菀笑眯眯的。
“有的時候，想得再多，做得再多，差一點命，就還是什麼都不是。”
“……”
“你說，是不是？”
說完，她嫋嫋婷婷的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馮千雁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