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傳聞，在金陵四處流傳開來。
而就在祝烽完成了這一場祭祀典禮之後，原本放晴的天空又一次陰雲密佈，當馬車開始往皇城中行駛的時候，小雨又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玉公公早就準備好了衣裳，小心翼翼的披在祝烽的肩上。
可是，他還要拒絕。
玉公公只說了一句：“一場秋雨一場寒，皇上，今天已經是白露了，可凍不得了。”
“……”
凍不得了。
這四個字，讓祝烽的眉心微微一蹙，再看著玉公公披在自己肩上的衣裳，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拒絕，還伸手攏了攏。
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沉凝了起來。
玉公公輕聲道：“皇上，在擔心什麼嗎？”
“……”
若是平時，是沒有人能這樣問皇帝的，皇帝心裡所想的，所擔心的，也不能為外人道。
可是今天，他這麼問了，祝烽卻沒有斥責他多嘴，不知怎麼的，心裡就像是有一根線被牽著，聽著外面淅瀝瀝的雨聲，感覺到涼意一陣一陣的侵襲，祝烽的心被牽得有些發疼。
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先回去再說吧。”
玉公公道：“是。”
|
同樣的一場冷雨，也侵襲了冷宮。
這個破舊的房子四面透風，住在裡面的人更是苦不堪言，加上南煙之前的燒就一直沒退，這樣冷風陣陣的，不一會兒，她就開始發起低燒，蜷縮在床上不停的哆嗦著。
蒼白的臉龐，泛著病態的嫣紅的臉頰，目光也渙散著。
看到她這樣虛弱的樣子，冉小玉心痛得要命。
偏偏，被子又不夠。
她想了很久，轉頭看到昨天被自己丟到角落裡的那個包袱，馮千雁送來的包袱，想了想，還是隻能忍著氣走過去拿起來開啟，拿出了幾件衣裳。
她小心的整理著。
衣裳雖然不是新的，但好歹還算厚實，幾件搭在一起蓋在身上，也算是一條薄毯，能勉強禦寒了。
感覺到身上一陣暖意，南煙睜開了眼睛。
輕聲說道：“是她拿來的衣裳？”
冉小玉道：“嗯。”
南煙沉默了一下，然後笑了笑：“你看，我說不要丟吧。”
“……”
“你昨天一生氣，還要都拿去燒了。若真的燒了，今天我蓋什麼，穿什麼？”
“我就是——就是氣不過。”
南煙笑了：“有骨氣當然是好，但落到這個時候，讓自己好好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下去了，活好了，你的骨氣才硬得起來。”
冉小玉沒有說話，繼續拿了兩件衣裳，抖開了蓋在南煙的身上。
當她拿出第四件衣裳的時候，原本懨懨欲睡的南煙無意中看了一眼，頓時心顫了一下：“咦？”
冉小玉道：“娘娘，怎麼了？”
“……”
南煙沒說話，只看著她手裡的那件衣裳。
那是一件灰白相間的衣服，好像竹間書院裡，那些學生的衣服。
不過，等到冉小玉將衣裳抖開之後才發現並不是，只是顏色和樣式有一點像罷了。
可是，這樣的相似，已經讓南煙的心情開啟了一個缺口。
她躺在床上，輕聲說道：“簡二公子，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冉小玉看著她：“娘娘現在，還想著他？”
“……”
沉默了好一會兒，南煙苦澀的道：“怎麼能不想？”
話剛說完，門就哐啷的響了一下，冉小玉轉頭一看，是風吹得門撞到了牆邊，她急忙走過去將門掩上，又重新回到床邊。
卻見南煙望著床上的那件衣裳，原本因為發燒而晶亮的眼睛，這個時候又湧起了淚光，幾欲垂落。
那個雨夜，自己經歷了人生最大的一次痛苦，而她也記得，簡若丞被人帶走的時候，那痛苦的，不捨的目光。
不知道現在的他怎麼樣，受了那麼重的傷，是不是已經恢復了。
南煙淡淡的說道：“我現在，對自己的人生已無所求。”
“……”
“我只希望他能好一些。”
冉小玉難過的說道：“娘娘……”
原本因為低燒就有些發燙的眼皮，這個時候淚水湧了上來，更燙得她微微的顫抖，淚眼朦朧間，她彷彿又看到了那一天在重恩塔大火中，簡若丞那樣堅定的眼神，不管火魔肆虐，他始終在自己的身邊保護者自己。
後來，他被打入天牢，也始終沒有屈服過。
就是不知道，他是被什麼人救走了，現在他，會是什麼樣子。
冉小玉看著南煙眼中的淚光，突然說道：“如果當初，皇上答應了簡老的要求，是不是一切都可以不一樣？”
“……！”
聽到這句話，南煙的心跳了一下。
似乎是感應到了她的心跳，連外面的風聲，在這個時候都更大了一些。
她抬起頭來，看向冉小玉：“你說什麼？”
“當初簡老向皇上求娶娘娘，如果那個時候，你嫁給了簡二公子，是不是——”
“……”
南煙有些茫然，又有些愕然的看著她。
過了許久，忍不住笑了起來。
“也許吧。”
就在這時，外面的風更喧囂了一些，原本虛掩的門都被吹開了，重重的撞在兩邊的牆上，冉小玉皺著眉頭，急忙走過去往外看了一眼，外面一個人都沒有，眼前只有灰濛濛的雨幕，給人一種無法呼吸的壓迫感。
她重重的將門關上了。
再回到床邊，看到南煙望著手中那件灰白相間的衣裳。
眼中有幾分寂寥，也有幾分蒼然。
冉小玉的話，讓她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簡若丞的目光，原來從一開始就沒有變過，只是那個時候，自己的一顆心全都放在祝烽的身上，從來沒有注意到身後，還有這樣一雙溫柔，又專注的眼神。
等到她被寧王劫持，簡若丞分明有太多的機會。
卻始終，尊重她。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逼迫她，即使這份感情，帶給他太多的痛苦。
沉默了許久，南煙才輕聲說道：“可是——金子一般的心，需要同樣珍貴，同樣真摯的感情去回應。如果做不到，就是辜負。”
“……”
“被人辜負的滋味，我已經嚐到了。”
“……”
“所以我，不想辜負別人。”
“……”
“所以這件事，不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