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秋站在院中的樹下,手裡不自覺的絞著衣角,憂心忡忡的看著緊閉的寢宮大門。

這時,彤雲姑姑走了過來。

她急忙問道:“姑姑,娘娘她是不是還很生氣,是不是要把我交給皇上?”

“你啊!”

彤雲姑姑恨鐵不成鋼的用力戳了一下她的額頭。

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跟著娘娘了,這麼多年,難道還不明白咱們娘娘是個什麼人?”

“……”

“她是那種會去加害無辜,或者,縱容自己的人去加害無辜的人嗎?”

“……”

念秋癟癟嘴,低下頭去。

半晌,嘟囔道:“那個薛運無辜嗎?她,她對皇上有心思啊。”

彤雲姑姑嘆了口氣,搖頭道:“這天底下,多少人對皇上有心思?難不成你要一個一個拉到院子裡來吹風?”

“……”

“這後宮裡,別說對皇上有心思了,還有的想著法子上皇上的床呢,你怎麼不去動他們?”

“……”

“你不過是欺她老實,什麼事情都不爭,還幫襯過娘娘幾次,你才敢這麼做,對不對?”

“……”

“那阮婕妤,還有後宮那麼多人,怎麼沒見你去動她們?”

念秋想要說什麼,但終究,還是無話可說。

彤雲姑姑嘆了口氣,道:“你啊,娘娘如今在這後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對付一個小小的太醫,還不容易?為什麼娘娘一直不動手?”

“……”

“娘娘收拾害過她的人的手段,你是見到過的,從來不會手軟,之所以不動手,是因為她知道,薛運是無辜的。”

“……”

“而娘娘,從來不戕害無辜。”

念秋咬了咬下唇,道:“難不成,就一直讓薛運覬覦皇上,她不做壞事,娘娘就一直不動她?這,這要防到什麼時候?”

彤雲姑姑聽到這話,也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但,這才是咱們的貴妃娘娘。”

“……”

“不管自己怎麼受累,不戕害無辜。”

“……”

“這是她的底線,也是做人的底線,你明白嗎?”

“……”

“若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她跟之前的吳氏,還有那些加害過她的人,有什麼區別?咱們這些人跟在她身邊,也不過就落個狼狽為奸,助紂為虐的名聲,真的好嗎?”

“……”

“不管你如何,我……我跟著這麼一個主子,心裡才踏實的。”

“……”

“若有一天,娘娘真的要戕害無辜,開始作惡,那我——”

她回頭,看了一眼寢宮緊閉的大門。

又看了看周圍冰冷寂寞的宮牆。

這宮裡爾虞我詐的事情太多了,她在後宮,也看到過不少原本天真無邪的少女,進宮後,慢慢的變得自私狡詐,為了爭寵,為了一些蠅頭小利而你爭我搶,醜態百出。

沒有什麼,比人性的墮落更容易,更可怕。

難得的是,南煙一直沒變。

不敢皇上對她好與壞,不管身處逆境順境,不管自己是低如塵埃還是高高在上。

她從沒有為了爭寵,為了跟人相爭,而矇蔽自己的本心。

這一次,為了薛運,她雖然有些急了。

但還好,她並沒有行差踏錯。

怕的就是,她沒有,她身邊的人亂走——宮中也不乏這樣的小人,自以為為了主子加害別人就是正義,殊不知,這樣不過是在給自己的主子挖坑,遲早會帶著她走入泥潭的。

所以,她又看向仍舊有些不服氣的念秋,沉聲說道:“總之,這一次娘娘不會把你交給皇上,你要好自為之。再有下次,誰也保不住你!”

“……知道了。”

念秋低下頭去。

彤雲姑姑這才搖搖頭,轉身離開了。

等到她離開,念秋又回頭,憤憤的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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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終於又上早朝了。

因為大行皇后的喪儀而免朝數日堆積的政務,在這一天全部處理下來,早朝一直持續到了中午。

接連幾件大事發生。

其一是倓國國內的動亂,已經影響到了邊境。

皇帝加派了人手到長城壕附近,隨時關注庫倫城那邊的動向。

而越國,跟炎國的生意還一直在做。

這些年,炎國一直在擴大和越國的生絲生意,幾年前,越國的生絲還只佔到炎國國內所需的四成,如今,已經佔到了六成。

這樣一來,生絲的生產規模,也在越國的國內不斷的增加。

如今,生絲的生產已經成了越國最主要的收益來源,尤其這兩年,竟將一些農田也改做了桑田,只為多出產生絲,而炎國對他們所產的生絲,來者不拒,照單全收。

這樣,雖然對國內絲綢的生產有益,但也大大的擠壓了桑農的生存空間。

聽說有幾個地方,桑農聚集到衙門口鬧事了。

有不少大臣在朝堂上提出,也必須要減少對越國所產的生絲的依賴,但祝烽對這件事,卻只是避而不談。

眾人都覺得非常奇怪,但看他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又不敢多說。

終於下了朝。

葉諍看著皇帝起身離開了大殿,周圍的大臣們一直等到他的腳步聲遠去,這才紛紛的站起身來。

葉諍也立刻起身。

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伸長脖子,在人群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立刻就找到了。

他上前道:“鶴衣——”

不過,他的聲音很快就被周圍大臣們議論紛紛的聲音給壓過,還有不少人走到他的面前來,讓他去跟皇上說說。

“葉大人,平日裡你的話皇上還肯聽聽,這件事,你得說。”

“是啊,再這麼下去,咱們炎國的桑農還活不活了?”

“他們這樣鬧下去,指不定會鬧出民變來。”

葉諍只能敷衍著點頭,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一邊說,一邊扒開人群走出來,可等他走到大殿門口,卻見鶴衣的背影已經遠遠的,消失在了宮門口。

他的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

立刻也跟著走了出去,等到了宮門外,他家中的車伕已經在等候,他卻並未上車,而是直接將馬匹解了下來。

那車伕大驚,道:“大人,你這是——”

“本官今天先不回家了,你回去吧。”

說完,他翻身上馬,連馬鞍都沒用,就這麼抓著韁繩,往前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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