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道：“那，傳信的人呢？”
說到這裡，南煙的臉色微微的沉了一下，比之前談起這件事，談起顧以遊和佟斯年的時候，情緒似乎更憤怒一些。
不過，她也沒有將那憤怒表現出來。
只沉聲說道：“皇上派遣的傳信的人，叫韋良。”
冉小玉立刻想了起來：“就是前些日子，整個都尉府，還有沙州衛天翻地覆要找他的那個。”
“不錯。”
南煙道：“這個人，皇上跟我說過，以前還在北平做燕王的時候，韋良是跟隨在他身邊的衛兵，後來受了傷治不了了，才淨身做的太監。”
“……”
“雖然不能再當兵，但這個人性情耿直，而且懂些拳腳。”
“……”
“一般人，是很難將他拿下的。”
“……”
“更要緊的是，這個人皇上知根知底，他知道，韋良是絕對不可能做出擅改他手諭的事，更不可能事後全無蹤跡。”
冉小玉聽到這裡，臉色忽的也白了一下。
道：“娘娘的意思是，國公他們為了陷害兩位公子，用其他的人取代了他去送信。而這個韋良——只怕已經遇害了。”
南煙道：“不是隻怕。”
“……”
“是已經遇害了。”
“娘娘怎麼肯定？前些日子不是還到處找他都找不到的嗎？”
南煙沉默了一下，才說道：“已經找到了。”
冉小玉睜大了雙眼看著她：“什麼？找到了？”
“……”
“什麼時候找到的？奴婢怎麼不知道？”
南煙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道：“你可還記得，我們從白龍城回來的路上，皇上放慢了腳程，在荒原上駐紮了一夜。”
冉小玉立刻說道：“當然記得。”
“……”
“原本定下的時間是當天晚上就能回沙州衛，聽說楊黛他們還一直在候駕，結果因為我們在荒原上駐紮了一夜，他們也整整等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接了駕。奴婢還聽下面的人抱怨了兩句。”
南煙道：“你沒跟人吵架吧？”
冉小玉白了她一眼：“原本也是皇上擔心行程太快，會影響娘娘腹中的胎兒，所以讓放慢了腳程，才在路上歇了一晚。這種小事，奴婢懶得跟他們爭執。”
南煙笑道：“這就是了。”
冉小玉又道：“娘娘還沒說呢，你是怎麼確定那個韋良已經遇害了？”
南煙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整個沙州衛遍尋韋良不獲，本宮心中，皇上的心中也都猜測，他多半是遇害了。只不過，屍體處理是個問題。”
“……”
“這沙州衛說大可不大，而且是軍屯城鎮，跟普通的城鎮不同，拋屍可沒那麼容易。若要拋屍到外面去，都尉府又經常派兵在外巡邏，也很容易被發現。”
“……”
“但那天，我們就找到他的屍體了。”
冉小玉睜大了雙眼：“怎麼找到的？奴婢一直跟著娘娘，怎麼沒見到。”
南煙說道：“你是一直跟著我的，但那天傍晚，皇上帶本宮去冰湖上玩，是將你們都撇下了的，你們就沒跟去。”
冉小玉這才想起。
那天是從白龍城回沙州衛，才到傍晚時分，夕陽都還沒落山，但祝烽不想加緊趕路，顛簸得南煙不舒服，便讓他們就地紮營休息，兩個人喝了一點熱湯之後，興致滿滿的，便想著前面不遠有一處冰湖，要去遊湖。
而且，還不讓他們跟著。
但後來，他們兩再回來的時候，卻完全沒有遊湖之後高高興興的樣子，反倒氣氛顯得有些沉悶，若不是看著他們兩還算和睦，冉小玉都擔心他們兩個人又吵架了。
冉小玉急忙問道：“那他的屍首——”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那個冰湖，其實之前，皇上帶本宮去過一次，我們兩還在那裡堆了一個雪人，一直推到冰湖中央。”
“那又如何？”
“但那天，我們卻在冰湖上，發現了兩個雪人。”
“兩個雪人？”
冉小玉愕然的看著她，要說這樣的荒原上，惡劣的天氣是要人命的，誰都希望早一點離開這個鬼地方，誰還有那閒情逸致，去冰湖上堆雪人？
也就只有他們兩了。
但，他們卻發現了另一個雪人。
說到這裡，南煙的臉色也有些蒼白，因為她也回想起那個時候，夕陽如血，照在冰湖上，恍惚間，將那血色鋪滿了整個冰面，好像那冰湖都成了一個血湖。
而血湖上，兩個雪人安安靜靜的矗立在那裡。
當時南煙就有些好奇，笑道：“誰來這裡又堆了個雪人呢？”
說著，便要過去一探究竟。
可祝烽顯然覺察出了奇怪，他一把攔住了她，然後從地上撈起一團雪來揉成雪球，砸向了那個新的雪人。
雪人的頭部，被砸掉了一塊雪。
裡面，露出來一張青灰的，死人的臉。
韋良的臉！
那一瞬間，南煙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她幾乎按捺不住的要尖叫出聲，而祝烽轉過身來，一把將她抱進了懷裡。
即使，他的懷抱那麼溫暖，他的手臂那麼用力。
可南煙，還是止不住的顫抖。
她，是真的被嚇壞了。
那晚，在荒原上囫圇的過了一夜之後，第二天他們就回了沙州衛，但這件事，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告訴任何人，畢竟，他們還不想打草驚蛇。
當她說完這件事，抬頭看向冉小玉，只見她也打了個寒顫。
沒想到，竟然會這麼恐怖。
她說道：“那些人，真是可惡！”
南煙說道：“不僅可惡，而且聰明。”
“……”
“韋良的屍體不好處置，將他放到冰湖上做成雪人，等到天暖雪化了，冰面自然也會變薄，不等雪化完，屍體的重量就會壓破冰面，沉到湖底去。到那個時候，就再沒人會發現這件事了。”
“……”
“而這一切，”
她說著，口氣有些蒼涼：“都是我們的猜測，但擺到公堂上，不足以說服別人。成國公他們也不可能承認的。”
冉小玉忍不住咬牙握拳：“可惡！”
“忍了吧，”
南煙輕輕的嘆了口氣，道：“連皇上，都得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