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奴早想好了後路,只是不能對城內的金國遺民說,他希望這些人,不要多想,也不要多問,趁著蒙古人沒來,多享受美酒佳餚。

這些女真貴族,擁有不菲的家資,可他們的國家卻沒了。

失去國家的庇護,在任何勢力面前,他們都是一隻肥羊,不可能再擁有巨量的財富。

“大家不用擔心,我這徐州固若金湯,你們在這裡絕對安全!”

官奴安撫眾人道。

眾多金國遺民,心中依舊不安,可是卻不敢得罪官奴。

此前開封沒被蒙古攻陷時,官奴對他們這些前來逼禍的女真貴族,還算客氣,可在開封被蒙古攻破,金國皇帝和朝廷全完了之後,官奴對他們便不再客氣。

這些日子以來,官奴沒少敲詐他們,有幾人沒有滿足官奴,立刻就被他找藉口殺掉了。

官奴掃視眾人,見他們紛紛低頭,不敢對視,心中頗為得意,“來,繼續喝!”

大堂內各人只能心事重重的陪著官奴喝酒,而就在這時,一人進入大堂,他目光掃視堂內一眼,便徑直走到官奴身邊,俯身道:“父親,趙泰派信使過來了!”

“趙泰?”

官奴皺起眉頭,放下酒碗,“他想做什麼?”

“據信使說,是想請父親去邳州議事!”

阿史思明沉聲道。

官奴眉頭鄒成川字,“信使在哪裡?”

阿史思明道:“兒子把他們安排在驛館住下了.”

官奴沒想到趙泰會派信使過來,他臉頰鼓動,剛才入耳令人愉悅的絲竹聲,也變得令人煩躁了。

“你等且都退下,本帥有軍務需要處理!”

官奴擺擺手,令大堂內各人離開。

眾人心中好奇,卻不敢詢問,便紛紛起身,同舞女和樂師一道離開。

待眾人離開,阿史思明道:“父親,如今大滅被蒙古滅國,朝廷已經沒了,不過趙泰乃是朝廷封的忠王,他召父親議事,父親去不去.”

官奴站起身來,頂著微醺的腦袋,心中迅速盤算,“哼,那趙泰與我有仇,他召我過去,怕是沒安好心。

現在朝廷沒了,那廝多半是想要為父聽他的指揮,受其節制.”

阿史思明道:“父親,現在朝廷沒了,我們只有徐州一座孤城,為何不投靠趙泰呢?他是大金封的忠王,又控制魯南,我們投靠於他,或許能夠保住徐州.”

官奴瞪了他一眼,“一派胡言,那趙泰算個什麼東西,值得我去投靠。

我要投靠,也是投靠蒙古或者南宋,投靠趙泰,跟著他一起死麼?”

阿史思明皺眉道:“那父親的意思是,不去邳州拜見趙泰!”

官奴道:“自然不去,他趙泰出仕時,我已經是山東西路宣撫使,如今他不過小人得志,我豈會去拜見他,受他節制.”

“那趙泰的使者?”

阿史思明不禁問道。

官奴砸吧嘴,他肯定是不會去見趙泰,可趙泰如今控制魯南,擁兵數萬,卻也是他不能惹的。

官奴捋了捋鬍鬚,現在徐州被趙泰和南宋包圍,他作為契丹人,卻並不打算投靠南宋。

因為南宋國內,九成九都是漢人,他一個契丹人,不可能得到重用。

蒙古就不同了,他同遼金一樣,都是北方少數民族建立的政權,他們要控制天下,統治人數佔據多數的漢人,自然不可能依靠漢人來替他們統治漢人,必然會聯合其它少數民族,來壓制人數佔據優勢的漢人。

因此官奴很清楚,只有投靠蒙古,他才會有前途。

他想投靠蒙古,可是現在蒙軍卻被趙泰聯合宋軍給趕跑了,他的地盤現在被南宋和趙泰包圍,便必須隱藏好自己的意圖,不讓趙泰和南宋發現。

“去將使者叫過來!”

官奴冷笑一聲,心中已有計較,他囑咐道:“你把他直接帶到臥房嗎,就說我染疾在床!”

阿史思明聽了這話,知道這是官奴不去邳州找的理由,便領命而去,官奴則在原地佔了一陣,“哼,趙泰就你也想節制我,讓我臣服。

我現在先裝病,不去邳州,等蒙古南下,我在背後捅你一刀,將你做為我投靠蒙古的進身之階.”

現在金國滅亡,山東這片,就官位而言,趙泰最高。

趙泰要召見官奴,官奴不能直接拒絕。

他冷笑一陣,便回到後院,幾步竄入臥室,解了身上錦袍,上塌擁被而臥。

半個時辰後,房間外頭響起腳步聲,阿史思明領著一人,走進臥室。

“使者,我父帥就在裡面!”

阿史思明,伸手請道。

來人進來後,看見官奴躺在床上,微微皺起眉頭,執禮道:“下官,見過宣撫相公!”

官奴雖是個契丹人,但也是個演技派,他勉強撐起身體,氣若游絲道:“大金為蒙古所滅,我憂憤成疾,不知使者過來,所謂何事啊?”

“奉忠王殿下教旨,特來請宣撫相公去邳州議事!”

使者沉聲道。

官奴喘息道:“忠王相召,我本該立刻前往,無奈身體有疾,怕是暫時不能拜見忠王。

還請使者轉告忠王,恕我不能去邳州了.”

使者見他模樣,也不好相逼,況且趙泰交代他,只需將信件送到即可,至於官奴來不來,無關緊要。

“既然宣撫相公有身體抱恙,不能出行,那下官也不敢勉強.”

使者拱手道:“我便先回邳州,向大王稟報,”官奴道:“那就辛苦使者了。

我兒送送使者,順便準備一筆金銀,聊表心意.”

當下,阿史思明便領著使者出去,官奴隨即從床上坐起,不禁佩服自己考慮周全,“哼!趙泰和我鬥,你還嫩了些.”

官奴佯裝生病,糊弄過去。

金國滅亡,現在趙泰官大,若是他直接拒絕,怕趙泰會仗著身份,來處罰他。

現在他說自己因為金國的滅亡而憂憤成疾,趙便不好動他了。

很快趙泰派來計程車卒離開徐州,官奴又恢復了夜夜笙歌,天天歡宴的日子。

邳州。

南宋停止宋援後,趙泰的日子立時過得緊巴巴起來,軍隊的伙食下降,就連趙泰前往濟南迎親,攜帶的禮物也相當寒酸。

這也是沒辦法,像趙泰這樣,維持一支三萬多人精銳,至少得控制十多個中等州府。

節度使府邸,趙泰正與王文統等人,商議前往濟南迎親的事宜。

這時一名官員進來,行禮稟報,“大王,前往徐州給蒲察官奴下令的錢主事回來了.”

“哦!”

趙泰看向王文統,“軍師,去濟南的事,稍後再談,先接見錢仲禮如何.”

趙泰控制魯南後,頒佈招賢令,揮下逐漸聚集了一批文武。

錢仲禮只是個生員,不過他投靠的早,所以官位比一般舉人還高,這時他走進節堂,先給趙泰行禮,“大王,軍師.”

趙泰擺擺手,“不必多禮!”

王文統則問道:“此行情況如何?”

錢仲禮從袖子裡掏出官奴回信,“大王,那官奴自稱因為金國滅亡,而憂憤成疾,不能前來拜見大王,這是他給大王的書信.”

趙泰聞語接過來,取出信紙進行觀看,再看完後,便皺著眉頭遞給王文統,“軍師怎麼看?”

趙泰原本打定主意,若是蒲察官奴前來邳州,就找個藉口把他軟禁,然後以金國在山東最高軍政長官的身份,派遣官員和軍隊,直接接受徐州。

若是蒲察官奴不來,那就藉口他不來拜見自己,且不發兵救援開封,興兵討伐他。

現在蒲察官奴不來,但是卻找藉口,說自己是應該金國滅亡,悲痛之下患上疾病,不能前來邳州,趙泰便不好意思動手了。

王文統看完書信,也皺起眉頭,不過隨即卻展眉笑道:“大王覺得,沒有理由討伐徐州呢?”

趙泰頷首:“這官奴頗為狡猾,他說自己因為金國滅亡,憂憤成疾,所以不能前來邳州拜見孤。

那麼孤原來準備的理由,便不好用了.”

王文統笑道:“大王,一個理由,不能用,便從新找理由。

我們下定決心,收取徐州,沒有理由也可以製造理由,還怕找不到征討官奴的理由麼!”

趙泰摸了摸鄂下鬍鬚,王文統說的話,趙泰是認可的,強國想要侵略弱國,在尋找理由時,弱國呼吸空氣可能都是錯的。

趙泰眼睛眯起,站起身來,在節堂內走了幾步,忽然停下道:“軍師,去濟南的事情,你給孤王后推一推,孤想要先去趟徐州.”

王文統驚訝道:“大王要去徐州!”

趙泰笑道:“不是軍師說,沒有理由,也要創造理由麼?既然孤召蒲察官奴,官奴他不來,那孤就親自前往徐州,他總不能拒絕見孤吧.”

王文統想了想,便道:“大王此策可行。

大王可帶兵前往,逼著蒲察官奴不敢見大王,屆時大王就有理由奪取徐州.”

趙泰頷首:“還是老辦法,他要是見孤,孤就直接讓甲士將他拿下,然後以不救開封為由,把他給砍了。

若是他不敢相見,緊閉城門不讓孤進入徐州,孤便直接揮軍攻下徐州,再將其斬殺.”

王文統笑道:“那官奴以為找個藉口,就能夠矇混過關,殊不知,大王要拿辦他,他怎麼掙扎,找任何藉口都是無用.”

趙泰召官奴,官奴不至,趙泰便決定,親自前往徐州與官奴會面。

徐州趙泰現在是志在必得,他必須拿下徐州,掠奪城內財富,來緩解財政壓力,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

因此無論官奴做何種選擇,趙泰都要滅了他。

徐州,乃是南北要衝,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天下分列,南北對持時,徐州的得失,直接關係到南北兩大勢力,誰能在東線佔據主動。

若是徐州在南朝手裡,則可出兵北上,爭奪河南和山東,若是在北朝手裡,便可南下兩淮,威脅江南。

五月,在官奴拒絕前來邳州拜見趙泰的一個月後,趙泰調兵遣將,撥運糧草器械,便率陳忠、劉墩、徐二柱、完顏承德等將,發大軍兩萬,西渡黃河,進入徐州。

眼下,金國滅亡後,南宋還沒完成對豫東的接受,徐州等地極為混亂。

因為出現權力真空,各種牛鬼蛇神,紛紛各佔一地,互相攻伐,亂成一鍋粥。

趙泰一渡過黃河,就大肆宣揚,聲稱忠王率領五萬大軍,前來徐州,要與蒲察官奴商議大事。

趙泰兵馬一到,徐州境內的盜賊草寇聞風而竄,一些沒被宋軍收編的金國殘兵,便紛紛前來投靠。

一時間,徐州外圍州縣,見趙泰過來,聞風倒戈,幾乎都直接開城迎接趙泰。

徐州城內,蒲察官奴在拒絕趙泰後,便繼續在府邸享樂。

這天他正在喝酒,忽然阿史思明一臉慌張的闖進來,“父親,大事不妙.”

官奴被掃了酒興,頗為不快,“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阿史思明急聲道:“父親,趙泰那廝領兵殺過來了!”

“什麼?”

官奴猛地站起身來,酒醒了一半,“你說什麼?”

阿史思明只能重複,“父親,趙泰帶來五萬大軍,西渡黃河,朝徐州過來了.”

官奴聽到這個訊息,當場石化,呆立半響說不出話來。

阿史思明繼續道:“父親,趙泰是大金封的忠王,山東兩路制置使,他一過河,徐州周圍的縣城,都派人去迎接了!”

趙泰此前的名聲起了作用,他大張旗鼓的救援開封,讓金國軍民,都覺得趙泰頗為忠義,是個好人。

官奴聽說周圍的縣城,都投靠了趙泰,不禁勃然大怒,“我不是給趙泰去信,說明了不去邳州的理由,他以什麼理由來打我!”

阿史思明沉聲道:“趙泰到沒有說來進攻徐州,而是聲稱,要找父親商議後事.”

現在金國滅亡,趙泰和官奴名義上還是金國的臣子。

此時朝廷沒了,趙泰找他商議後事,想想以後怎麼辦,也算合情合理。

不過,商議就商議,用得著帶五萬大軍麼?官奴面露猙獰,“他帶這麼多兵馬過來,哪裡是與我商議,分明是想奪我的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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