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當活著的張良川又神奇的出現在面前時，張衛東和姍姍都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姍姍喊道：“爸.”
張良川應了一聲。
“爸，你還不知道吧，咚咚也考上北大了，13歲上北大，他真厲害啊.”
說到張衛東，他沒再說話。
姍姍能跟他坦然對話，張衛東卻說不出，父親的在他的記憶中很混亂，後世他去世幾十年，而重生以後，他為了別的女人離開家，情願不過家裡的好日子，而選擇在外流浪，這個人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一直在生死之間交換，以至於他經常自然地以為他死了。
現在他又活生生出現在面前，瘦削，濃密的頭髮，絡腮鬍颳得臉色鐵青，穿著單薄的棉布衣服，中山裝的兜裡還插著根鋼筆，那張臉熟悉而又陌生，以至於父子倆相視著，都在互相打量對方。
他是個要面子的人，喜歡把自己打理的乾乾淨淨，但想到他流浪的時候，他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在家的時候，他是藥罐子，在外面，肯定沒有人天天伺候他。
但是，他也能活下來了。
他沒出現的時候，張衛東和全家，都有意不提這個人，他活著，但是也死了。
黃氏心疼大兒子，先開口說：“老大呀，這次你身體好了，就不要再出去吧，回皖北守著家裡的幾個孩子跟你媳婦好好過日子行嗎？”
張良川說：“娘，你別管了.”
張秉忠看不慣他的樣子瞪眼罵說：“讓我們別管，你為什麼不死在外面還非要回來，你回來幹什麼，你自己看看你的孩子看見你是什麼樣子，他們像見了鬼.”
張衛東覺得自己沒法面對這個人，邁步走了進去。
姍姍也跟他進來，摸著他的頭說：“咚咚，你別難過啊.”
“大姐，咱們沒什麼難過的.”
他搖頭說。
他能看透李大美的父母，他能看透張秉忠老夫妻倆，甚至能看透關月玲，可就是看不透這位父親神奇的腦回路。
他告訴李大美，對親人也要像同學、同事一樣張弛有度，不能慣著也不能太狠，可唯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位父親。
身在局中，跳不出來。
側耳聽見外面，老漢還在繼續罵人，奶奶黃氏的哭聲不斷傳來。
張衛東又走了出來，叫他說：“爸，你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
張良川用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兒子，眼中或許是閃過一絲親情，但都被他很好的藏了起來，他毫不在意地說：“沒什麼打算.”
聽到這句話，黃氏又開始大罵起來。
老漢說：“那你現在就走吧，走了永遠不要再回來.”
張良川跪在地上給他們磕頭，然後告訴張衛東說：“替我向你爺爺奶奶盡孝.”
用不著你說。
張衛東冷冷回答。
這個男人掃視了一遍全家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大......”黃氏在身後哭著叫他。
張良川的腳步遲疑了一下，但是始終沒轉身。
張衛東給張老黑使了個眼色，張老黑進了屋裡，很快又走了出來，朝著張良川的方向追了下去。
再也不見面，也許就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一家人都有意不提他，張良川就像個籠罩在全家頭上的鬼影，看不見但一直存在。
撥通了家裡的電話，關月玲說：“今天怎麼想起來打電話了？”
張衛東一說話，鼻子就有些抽搐，對面立刻說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沒有，媽，家裡都還好吧.”
“當然好了，不愁吃不愁喝，哎，最讓人不省心的就是你二姐了，初三了，這次測驗成績又太差了.”
“那就打幾頓好了，反正她現在還小，打了又不敢反抗，她就跟我爸一樣，欠收拾.”
關月玲立刻問道：“你見到你爸了？他回家了嗎？不要哄我，跟我說實話.”
“見到了，他的病看起來越好了.”
避重就輕，撿不重要的說了一遍。
但是知子莫如母，關月玲不受他影響，繼續追問：“是不是又有什麼事？你快點給我說實話.”
“我爸出院了，但是他又走了.”
電話那頭好半天沒說話，只能聽見急促的喘息聲。
“媽，你沒事吧？”
都別管他，就當他死了吧。
說出這句話，她像是放下了心裡的大石頭，說話又利索起來。
兩人又說了一些家常才掛了電話，張衛東不知道的是，關月玲放下電話就開始掉淚。
一直以為父母兩人是沒有感情的，關月玲之所以對父親好，只是因為在鄉下，有這個人比沒有這個人要好很多。
可真要沒感情，關月玲也不可能不顧家裡年幼的孩子，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他。
成年人的感情複雜難以理解。
出了屋子，家人都投過來關切的神色，張衛東笑說：“奶奶，今天咱們吃餃子吧.”
黃氏忙說：“好啊，我大孫子想吃餃子，奶這就去割肉，割豬五花肉給你包純肉餡餃子.”
李秀蘭笑說：“咚咚，我們今天可是沾了你的光了，你奶平時可捨不得做肉餡餃子.”
他們婆媳倆一起走了出去。
老漢說：“咚咚，今年計程車公司有李大美再管，我不用操心，還想做我的老本行，開個古董典當鋪，你看行不行？”
張衛東被嚇了一跳說：“絕對不行，當鋪這個招牌十年內都不能打出來，想做的話還是開個古董店吧.”
想了想又說：“爺爺，我是不想讓你再做什麼了，在家種種花養養鳥，陪陪奶奶，看看我們不好嗎？”
“你這孩子，爺爺才六十一，身體還好的很呢，幹了一輩子活，不幹點什麼心裡難受，你的大事我也幫不上，就是古董這些我還算熟悉，還是幫你守著這一攤子吧.”
“好，爺爺，不過接下來，我還是想讓你繼續買院子，只要是能過戶到咱家的，都買下來，不要怕多.”
老漢說：“我也不知道你這愛買宅子的性子都隨誰了，已經買了七八個院子了，怎麼還想要？”
“買唄，這麼多錢放著幹什麼？”
他恨不得告訴老漢：“將來這些院子，個個至少價值幾千萬，二十多年，上千倍的利潤，還有什麼比做這個更賺錢更穩當的投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