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上,張衛東感覺到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有些父母總喜歡用嚴苛的標準要求孩子,對自已卻總能找到理由、原諒自已的無能和一輩子一事無成。

李大美還在讀書,就賺了這麼多錢補貼給家裡,給了他們全家一年都賺不到的錢,而她的親爸媽卻還因為她沒有全部交給家裡而勃然大怒。

甚至就在剛才,她的爹孃還當著她的面告訴她,外人說她閒話,覺得她錢掙得不乾淨,覺得她的錢髒,給全家丟人了,但是他們還能一邊坦然拿了錢,一邊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女兒謾罵和責難。

不知道一直生活在這種家庭的李大美,究竟要遭受過多少痛苦。

“大美呀,你說,家裡是缺你吃還是缺你喝了?你為什麼還要自已存私房錢?你哥要結婚家裡還緊緊巴巴的,差了不少,你手上有多少,都給爹孃帶回去吧,他一輩子就結這麼一次婚,得給他辦得體面點。”李媽也在淚眼婆娑的控訴,然後毫不客氣的命令著。

按照她的說法,李大美也是要在同一天結婚的,他們甚至沒想過,女兒出嫁要不要風光?

張衛東說:“大爺大娘,你們是不是隻要聽到錢,就不會再管別的事,李大美她哥是你們的孩子,李大美是不是你們在垃圾堆撿來的,這樣遭踐她?”

“你胡說什麼,我們是那樣的人嗎?”

“不是最好,那你們回答我,我剛才是在問你們,如果李大美願意雙倍退還當初的彩禮,當初你們逼她定下的親事能不能退掉,不要說亂七八糟別的事,我不是讓你們指責李大美存錢的。”

“等會再找你算賬。”李爹又罵了一聲李大美,馬上變得愁眉苦臉說:“那怎麼行呢,陶家有錢有勢,在縣裡有頭有臉,所有人都知道他兒子要娶大美了,真要想退婚,陶家臉面上過不去,這死女子躲在外面沒事,我們在家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李大美的傻子物件估計給他帶來不少陰影,以至於他完全沒想過女兒,這對父母對女兒,沒有絲毫擔當,女兒必須為這個家犧牲。

“大爺,當爹當成你這樣的,天下都不多見,你有沒有想過,大美要是嫁給傻子那樣的人,她一輩子不是就完了?她過得會不會不幸福?”瞭解他們的為人,說話也就不客氣了。

李爹呆了呆說:“嫁過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想什麼就有什麼,這樣還會不幸福?大美,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你變心了,不想嫁給傻子,我跟你說,咱老李家不能做這種缺德事?”

他貧瘠的想象裡,以為衣食無憂的生活,就是人生圓滿了,嫁個傻子怎麼了?不缺吃喝不缺錢花,甚至還能偷偷把婆家的錢用來補貼孃家,多完美。

張衛東放棄了跟這對自私愚昧的父母溝通的慾望,對李大美說:“退親這件事,你願意不願意,你要是想退親,我一定會幫你辦,只要你現在說一句話。”

李爹忽然說:“大美,你作孽啊,你二十多了,不是傻子卻跟一個小孩混在一起,你想幹什麼,你想給他當媽還是想給他當老婆,你不怕和他走一起的時候,將來會被人說閒話?”

張衛東失去了溝通的想法,再留下來,非把自已活活氣死不可。李爹的奇葩和自私,足以比擬他家的二叔張良明和他的親爹張良川。

氣沖沖轉身走了出去,對追上來道歉的李大美說:“苦了你了,生在這樣的家,揹著這麼大的麻煩事也不跟我說,你真想嫁給傻子不成?”

“那是我爹孃,說了又有什麼用呢?”李大美悲傷地說。

她去年春節就沒回去,當時說是錢包被偷回不去,現在想想疑點很多,以她謹慎的性子,怎麼可能被偷?她根本就是不想家,不想回到那個讓人絕望的家。

作為全國數一數二大學走出來的大學生,將來卻要嫁給一個傻子,換誰,誰能接受?而且她不敢輕易提出退親,說出去肯定會被人說她讀了大學就變心,是女陳世美。

“怎麼沒有用,只要你有要求,我就一定幫你辦。”

“謝謝,但是,這種事,你幫不上忙。”

“那可不一定,你回去早點送他們回去,咱們再從長計議,看看該怎麼幫你退親。”

退親這種事,也要看所站的角度,如果是自已提出的,那就是努力抗爭命運強加的枷鎖,全世界的婦女解放起來;如果是自已被退親的一方,那就是女方嫌貧愛富,想攀高枝。

人嘴兩張皮,誰都不能阻止薄薄的嘴唇說話。

但是,不管別人怎麼說,最終的目的還是讓自已未來的生活過的更好。

在門口又站了一會,他看見李大美快步走了出來說:“我爹孃走以前你別來這裡,你走以後他們罵了你半天。”

“早就想到了,老實說我也不想再跟你爹孃說話,以後再有這樣的麻煩就說一聲, 我敢說一句大話,只要你不願意,全國都沒有誰有資格命令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你不知道,陶家很難纏的,他可不是輕易就放棄的人。”

“這你就別管了,如果真想退親,你這幾天準備一下,到時候,我幫你辦。”

“只要你能幫我退掉,我畢業以前,就一直幫你打理你的計程車公司。”

好。

根本不敢提讓李大美畢業去他的出租公司這件事,因為他知道,這無異於痴人說夢,全國人們要是聽說一位北大畢業生,去了一家小私企,到時候,他的計程車公司能讓憤怒的全國人民給砸了。

老夫妻只在這裡呆了一晚,第二天就回去了,臨走時還交代李大美不要跟張衛東這個小孩掰扯不清。

李大美說:“住在這的一晚上,整晚都在逼問我錢放哪裡去了,有多少?讓我全部給他們帶回去,給我哥結婚。”

“呵呵,我已經想到了,你不會給了吧?”

李大美慘笑道:“還有錢那話是你說的,我的錢全都給他們了,哪還拿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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