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
他給張衛東拿來了一份信，家裡來的。
關月玲的字他是認識的，一手漂亮的小楷，難以想象她整天拿著鋤頭長滿老繭倒刺的手，能寫出這麼好看的字。
他急切的開啟信，寫得是白話文，真難為親孃了，她寫文章原來提筆就是之乎者也，現在也趕時髦會寫白話文了。
“咚咚，家裡冷了，你那裡也冷了吧，媽給你做了件新棉襖，全是雪白的長絨棉，布是你喜歡的素色青布，軟軟的可暖和了，做好了，媽比劃了好半天，想看你穿上它的樣子.”
讀到這裡，張衛東眼眶溼潤了，含著眼淚讀下去。
“八九歲的男孩正長身體，你長高了吧，我特地把棉襖做大了些，等你再長大也能穿。
妹妹現在會叫人了，天天問我，哥哥哪裡去了，她想哥哥了。
張浩康也不怎麼尿床，很懂事從來不哭，長得和你很像呢，你回來看看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最擔心你大姐，現在天天我都買肉煮給你的姐姐妹妹吃，你放心了吧，你大姐讓我告訴你，她的成績進步很快，想努力考到京城的學校，到時候，她就能經常見你了.”
大姐上次高考失利打擊很大，想必現在不會有心裡壓力了吧。
出來才沒多久，感覺很長時間沒看見他們了。
關月玲的信繼續寫道：“你三姐和心心你也不用擔心，他們都是懂事的孩子，天天爭著幫我幹活，帶弟弟妹妹，學習從來不用我操心，你三姐昨天還跟我說，咚咚在外面不知道能不能吃飽，有沒有想她，你想她了嗎？”
滿紙瑣碎的家事，卻讓張衛東的心都融化了，他努力想象信裡的情形，不覺笑了，這一世彩霞的生活沒有前世那麼悲慘，真希望她能一直開心的笑著生活。
“說起你二姐，我就生氣，學習成績一天不如一天，我想她要是再這樣，乾脆別讀了，省得浪費你的錢.”
字裡行間透露著對張琳深深的怨念，可是誰又對她沒有怨念呢。
不過還得趕緊攔著，該讀書還是要讀，二姐偷奸耍滑，可是人很聰明，學習不能像三姐他們自覺，得靠鞭子，對，這是個重點，一定要告訴媽媽，打她幾頓就好了信得末尾寫著：“你在外面注意身體，我也很好，也按你說的，託人給你外公外婆捎去了點東西，邀請他們來咱家住一段日子，他們還沒回音.”
最後，有幾個很大的字：“早點回來.”
張衛東看得想哭卻笑了，汪啟南嘆息說：“想家了吧，別急，等裝置談好，早點回去看看他們.”
張衛東小心翼翼地把信疊好問他說：“大叔，我正想問你呢，你官復原職以後，難道除了工作，就不想別的了？”
“我該想什麼嗎？”
他奇怪的問。
“認識這麼久，我都不知道你家裡的情況，我知道你有愛人，有兩個二十幾歲的兒子，他們想在正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作為親生父親，難道你要永遠不回去，永遠不管他們，不跟他們見面嗎？”
“你不會明白的.”
汪啟南嘆息說。
我不明白，你都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張衛東心中苦笑，卻堅持問說：“到底是什麼原因你跟他們分開，現在你官復原職，甚至還比原來職位更高，他們不應該不知道.”
“他們早就知道了，不過是我拒絕見他們的.”
他平靜的語氣下，不知道隱藏了多少痛苦，張衛東見狀不好再問，岔開話題說：“聽說你的位置要動了？”
汪啟南笑了：“你又知道了，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快告訴我，是地方還是京城？”
“我很惶恐，上面對我認可主要還是是幾件因地制宜的施政辦法還有這篇文章，說起來都是你指導的，甚至這篇文章根本就是你完成的，是你開闊了全國人們的視野，我佔了你的大便宜.”
汪啟南開口說的讓張衛東慌忙擺手說：“大叔，帽子太高了，會壓垮我.”
“我就是提了點小小的意見，主要還是你見識高......”“我自己什麼水平自己還不知道.”
汪啟南打斷了他的話繼續說：“部裡和省裡都希望我去，咚咚，我想來問你的意見，你覺得我應該去哪裡？”
張衛東搓手侷促地說：“大叔，你這可問住我了，我怎麼懂這些......”“跟我還藏著掖著，今天你必須告訴我，上面問了我兩次，我這兩天必須上報了.”
見推辭不掉，張衛東沉吟了片刻說：“這個問題還是要看你自己，去上面要有宏觀的全域性概念，不再是一城一地，全國都是一盤大棋，如何激發各個地方的潛力，決策不容有差池；”“在地方，行事要直接的多，你更多的想法能夠得到快速反應，規劃和發展問題會按照你的思路來，出成績比較容易，決策失誤容易更改.”
“我知道了.”
也沒說他準備怎樣。
兩人說完不再談工作，汪啟南說：“正好今天我有空，咱們去一趟羊城，看看找人工作進行的怎麼樣了.”
“那太好了.”
張衛東特意去了一趟袁宏博的家，看見袁宏博的老婆坐在門口大罵：“該死的，那不是你兒子啊，他犯的錯還不是都是因為你得罪人，他被人打成那樣，你回來就犯病打他，離婚吧，老孃要和你離婚，這裡都是我們娘倆的，你馬上給我滾.”
袁青說：“媽，你做的對，老頭子我早看你不順眼了，你趕緊跟我媽離婚吧，以後我掙錢了，我養我媽.”
袁宏博的老臉氣得烏青，胸口直喘半天說不出話來。
張衛東說:“走吧.”
汪啟南奇怪的問:“不進去嗎？”
“我本來就沒打算進去，你的身份不合適；那是他的生活，伴侶關係其實是一面鏡子，妻子之所以這樣對丈夫，是因為丈夫就是這樣對妻子的.”
不幸的家庭，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