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餓死。
“張良青家沒事吧？”
“人沒事，那些人只要糧不害性命，咚咚，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商量，村裡的房先不蓋了，從村外壘上一堵牆，把全村全部圍在牆裡，行不行？”
隊長的頭伸到張衛東這邊，急切的說。
張衛東第一次看見他這個表情，不是害怕，只想儘可能保護村子裡的人。
馬上就要包產到戶，已經看見了擺脫飢餓的曙光，但是這時候的人不知道啊。
附近這麼多村子，能吃上一頓飽飯的只有北窪村和他們那個大隊。
周圍的村子，冬閒的時候還是一天只有一頓稀飯。
每個人都餓得滿臉菜色，餓的受不了，就不停在四處亂走，田野裡的野兔和老鼠都抓得乾乾淨淨。
有下來走親戚的城裡人奇怪的問他們：“怎麼你們這裡的樹都沒有皮？”
北窪村名聲在外，儼然成了這些餓昏頭的人動手的第一目標，常言說：“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所以隊長才起了心思要築起一道牆保護大家。
張衛東雖然知道包產到戶以後，就不會再有饑荒和斷糧的情況，但隊長滿臉的慼慼然，顯然是村裡人一起商量過的，他點點頭說：“我沒意見.”
隊長吃了幾口說：“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最近不要回村，過年後，很多地方缺糧，亂的很.”
第一次感受這麼沉重的話題，關月玲臉色蒼白地說：“哥，我不會讓他們回去的.”
隊長走後，張秉忠說：“萬幸咱們沒在村裡過年.”
“四叔，你送爺奶和四嬸去京城吧，農村混亂，城裡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看著你們.”
老頭堅決地拒絕了。
丈母孃面無人色抱著胡麗敏不願意撒手說：“閨女，我不回家了，他們會殺了我的.”
胡麗敏說：“娘，我也不會讓你回去的.”
黃氏說：“老頭子，他們都不回去，我回去.”
關月玲說：“娘，這種時候你回去幹什麼？”
黃氏說：“老二一家還在村裡，我不放心，我要回去守著他們.”
“奶，你回去能幫他們什麼？”
張衛東問她。
黃氏猶豫了一下說：“十指連心，不看見他沒事，我這個當孃的不放心.”
張秉忠說：“你想回去，我跟你一起走.”
兩人打定了主意，立刻就要走，張老黑說：“爹孃，你們等一下，我跟你們一起回去.”
胡麗敏立刻捂著肚子大哭說：“我的肚子好疼，你別去.”
正鬧得不可開交，門開啟了，李秀蘭抱著張浩康從孃家回來。
關月玲說：“謝天謝地，秀蘭你回來就好.”
李秀蘭聽他們一說，嚇得面如土色說：“爹，娘，你我求求你們別回去了.”
可兩人鐵了心要走，誰說也不聽，張衛東說：“爺爺奶奶，你們不用急，等我去出去打聽一下，要是沒有訊息，回來咱們全家都回去.”
“不行.”
所有人同時反對。
張衛東說：“媽，爺爺奶奶，以前那麼窮大家都村裡都不怕，怎麼現在就怕了，又不是天天都鬧賊，城裡沒事的，我去去就回.”
“我陪你去.”
張老黑開啟門就看見外面站著好幾個警員，一個人問他：“張衛東在家嗎？”
聽見有人找自己，走到門口一看，原來是楊振局長。
“張衛東同學，北窪村遭到團伙入室搶劫的事，你聽說了吧？”
“我剛聽說，家人都嚇壞了.”
“別擔心，犯罪分子已經抓到了.”
頓時籠罩在頭頂的陰雲散去，趕忙問說：“是什麼人乾的？”
“是離你們十五里的小橋村的人，這件事說來話長，我進去慢慢告訴你吧.”
“請進來吧.”
“他們不用，就在外面等著就行了.”
楊振喝了杯茶說：“這件事說起來還是小橋村的生產隊長造的孽，他為了得到公社的表揚，謊報去年的收成，把產量提高了一倍，生產隊去年的糧食全部交了公糧，村民的口糧勉強吃到過年就斷糧了，沒糧怎麼辦，只好想辦法弄.”
“附近都沒比他們村好多少，哪裡能有糧食，這些鄉下人不敢進城，聽到你們北窪村家家有糧，有白麵，他們就決定來你們村幹上一票，召集了村裡一半的漢子連夜走了十五里，摸進村子，把你們村的張良青兄弟三人綁了，搶十幾袋糧食和饅頭.”
“這些賊餓的太久見到吃的控制不住，吃得太多了，往回逃的時候擔心有人追上來，就走得快了點，好幾個人走著走著就走不動了，躺在地上喘氣，開始吃鹽吐血的那個，早就被他們扔在路邊，說他不中用了.”
“領頭的那個人叫葉樹林，他身體好點，揹著饅頭糧食逃到家，就在門外就大聲叫他娘，沒聽見他孃的聲音，慌忙跑到進去一看，老人仰天躺在床上，拿手去摸的時候身體已經冰涼了，死去已經有點時間了，他娘沒等他的饅頭，被活活餓死了.”
楊局長自顧說話，他一臉的嚴肅也掩蓋不住對這些賊的同情，至於張衛東，聽得渾身冰涼，他不知道皖北還發生過這一幕慘案。
楊振又說：“那個賊抱著他娘就哭，聽見床邊上有響動，扭頭看，一個小女孩的腦袋垂在床邊上，他一動，床就動了，那個小女孩開始喘氣，小女孩沒死，我們到的時候，他正把饅頭嚼碎了一點點餵給女孩吃.”
“賊頭楊樹林被抓住後，那個女孩慢慢坐起來，楊樹林回頭對她說：包裡還有三個饅頭，你慢慢吃，別一下吃完了，冬天還很長.”
小女孩問他：“哥，你去哪，你不管我了嗎？”
押著楊樹林的警員都哭了，把身上僅有的錢掏出來，放在小女孩眼前，但是這麼一點點大的孩子，根本還不懂錢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