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只有黃氏說：“啊，這......”她期待地看向了孫子張衛東。
意思是等著張衛東點頭，對於子女的要求，有的老人就是這樣，只要他有就會無條件奉獻出去。
張秉忠氣得臉色發青說：“老四，讓你姐走.”
舊社會做朝奉的人不糊塗。
“放下，出去.”
張老黑直接乾脆。
“我不......”張鳳英對黃氏喊：“媽，你看老四......”黃氏看看女兒看看電視，又用祈求的眼光投向張衛東。
張良川說：“你拿走吧.”
大哥的虛榮心又湧上頭來，他覺得妹子好可憐。
張鳳英高興地說：“謝謝哥，我拿走了.”
但是她拿不走，張老黑還是鐵塔一樣擋在她面前，張衛東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看向了爺爺張秉忠。
老頭被他看得渾身發毛，鐵青著臉罵：“是你的嗎，你憑什麼讓她拿？老四，你怎麼這麼沒用，讓他們出去.”
黃氏沒看張衛東，以為是老頭不樂意，大哭起來說：“鳳英出嫁的時候，咱們什麼嫁妝都沒有，老大答應讓她拿了，你就讓她拿走好了，我可憐的鳳英啊......”黃氏的眼淚讓張衛東瞬間心軟，眼神裡開始不那麼堅定。
張良川被父親說得不敢抬頭。
張老四把電視機從張鳳英那搶過來放好。
張鳳英冷冷看著張秉忠說：“爹，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爹，我早說過我孃家人都沒良心，要個電視機都不捨得，你沒有我這個閨女，我也沒有你這樣的爹.”
她憤怒地走到門口，對包安康說：“你還在那幹什麼，看這些鄉下人的臉色嗎？”
包安康對他們點頭哈腰，也走出去，張鳳英頭也不回地走了。
黃氏哭道：“你們心太狠了，那是你閨女你妹妹啊，怎麼能不心疼她？”
“夠了，老太婆我看你是老糊塗了，這電視機一臺要賣五百多塊，這是你的嗎？這是老大的嗎？你憑什麼說給就給？姓包的做出來的事老四打得虧嗎？我看是打輕了.”
黃氏聽完也呆住了。
見她情緒穩定下來，老頭又說：“想明白了？這東西是咚咚的，不是你我的.”
剛才張鳳英哭的時候，有一個瞬間，他也動搖了，想著乾脆就給她算了，但是張衛東冷冷地眼光讓他明白，這不是他的，他沒資格做主。
孫子疼他們，對他們好，但是他們不能拿著孫子的東西做人情，一個八歲的孩子支起這麼大的攤子，他容易嗎？他說服了自己，也就釋然了。
張良川說：“不就是一個電視機嗎......”張老黑不客氣地伸手說：“你想給她可以，拿五百四十塊來.”
“老四，你說什麼呢？”
張秉忠阻止了弟兄倆的爭吵說：“也看過店面和蓋房子的地方了，咱們回去吧.”
張衛東走到他身邊說：“爺爺，凡事有個規矩，咱家這麼多人要是都像姑姑這樣你來要這，他來要那，我這店還開不開了？”
“我懂，咚咚，不怪你.”
黃氏莫名說了一句：“咚咚，你心太狠了.”
張衛東莫名打了個寒戰，清官難斷家務事，他深深體會到了。
明明不是自己的錯，現在弄得全像是自己不對。
示意張良川跟著二老，他回到店裡坐在凳子發呆。
張老黑說：“咚咚，你爺爺不會怪你的.”
張老黑不善言辭，但是心裡清楚的很。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張鳳英在這個家成了禁忌的話題，說來也可笑，她根本不關心父母在城裡住在哪兒，能不能吃飽睡好，明明這麼過分，二老的心裡卻總想著她。
這可能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吧。
兩世都沒做過父母的張衛東，很難理解這種心態。
也許在父母的心中，孩子所有的行為都沒有對錯。
家庭關係不順，但是生意卻是越來越好，電視機的供應跟上以後，每天的銷量平均超過了八臺，張良川收錢的手都開始顫抖。
張衛東不讓張良川接觸大錢，收的錢都是鎖在焊死的鐵箱子裡，鑰匙由張老黑掌管。
每天回去都把貨款帶給張衛東放著，住處同樣也是焊了個大鐵箱，張良川每次見了都要大罵，說他不放心親爹。
張衛東也不生氣，笑嘻嘻地任由他罵人。
就是防著他。
他不會犯關月玲的錯，要是貨款被捲走，那可不是一點半點。
黃氏在背後跟張秉忠說過好多次：“老頭子，你說咱孫子是不是太不像話了，錢都是他自己捏著，他爸都不讓碰.”
張秉忠問：“咚咚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穿了，也沒缺他爹的吧？”
“可是......”“可是什麼，他的錢都是有大用場的，他管著他爹，可是對咱們呢，我身上每天都不會少於一千塊，店裡的錢也都是老四幫著管的，你不捨得買菜買白麵，他天天都買好帶過來，咱們享著大孫子的福，不能不知好歹.”
“可是，老二家的日子還是難啊......”張秉忠嘆了口氣說：“老二又能怪誰呢，他有沒有個做叔叔的樣子？”
張老黑的媳婦胡麗敏算著今天是他發工資的日子，早早騎車進城來，正趕上早上的飯點。
見張秉忠老兩口飯桌上擺著牛肉，大包子油條，羨慕地說：“爹孃，你們原來吃這麼好，我也要進城，我不想在家裡了.”
老實說她的日子在鄉下算是好的了，原本她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今天進城才發現，在鄉下的日子算什麼，什麼都要自己做，城裡多好，頓頓吃好的，還不用幹活。
黃氏說：城裡哪有家裡好？什麼都要花錢。
“城裡不好，那你們回去，我在這裡好了.”
胡麗敏大大方方地說。
張秉忠問她說：“你進城來想做什麼呢，想吃好喝好總是掙錢才行的.”
“有老四掙得就夠了，我要求不高，頓頓有魚有肉就夠了.”
老頭被氣個半死，不過這才是開始，胡麗敏進到老兩口房子，看見了屋裡的電視機。
高興地說：“你們還有電視機啊，真好，給我了，你們都那麼老了，看什麼電視？”